穿了一身利落的西装,张叔打了车,来到城市的另一端。来之前,他和那人通过电话,碰面地点是特别选的,不易碰到熟人。他们不常见面,但联系不少。
“我要走了。”张叔开门见山,“回老家。”
那人坐在角落,脸被绿植挡住,看不真切。良久,他轻声应答:“嗯。”像是经过了一场长久的思考,这一声答得如同大梦初醒。
张叔喝了一口茶水,开口前总想叹气。每每同这些人见面,张叔就会思考,殷默委实是落了个轻松,却是苦了他,替他料理这些后事,安抚那些小辈。“老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是做过不少错事,但他对你们,都是真心的。”张叔缓缓地说,料想坐在对面的人不会听进去。
那人冷哼:“是吗?”
“是的。”张叔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他轻声道:“纵然他犯过很多错,可谁不会犯错呢?每个人都会犯错的。”说着,张叔抬眼,“你也是。”
闻此,那人动了动唇,没出声。
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既然自己要犯错,又怎么能要求别人不犯错呢?
我们不断地犯错,伤害别人,别人也犯错,伤害到我们。
我们犯错,打在别人身上,感觉不到痛,却在别人犯了错,打在我们身上时吱哇乱叫。
“老殷临走前,特地叮嘱我,要好好守着你的那份财产,等到有一天,我觉得可以了,就把财产给你。我再问他,什么时候我应该觉得可以,他就咽了气。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是可以。”对上那人流露出些许困惑的视线,张叔微笑:“现在,我觉得,可以了。你的钱,我要交给你。”
“财产?”
“是的,老殷给你留了一笔钱,不比殷澈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衣食无忧。相对于你们,他拥有极大的包容心,他可以包容你们所有人,你们所做的一切,他也愿意更加公平地对待你们。在他心中,本就没有偏爱。”为殷默说了些好话,张叔心中舒坦些,他再道:“所以,有些事,你不必再做。”
那人陷入沉默。
“这是卡。”张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慢慢地推向他。卡片和桌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声响停止,张叔道:“密码是老殷的忌日。”
那人没有伸手,依旧沉默。
张叔再道:“这个密码是我设置的,我是希望你在用钱的时候,能提醒自己,老殷已经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就该让它过去。如果你死死抱着仇恨,别人要如何拥抱你?”
至此,那人饶有趣味地瞧着那张银行卡。食指摩挲着银行卡上凸出来的数字,那人勾起嘴角:“能过去的,怎么会是恨呢?”
“唉。”张叔终于忍不住,叹出声来,顿了顿,他决定放过自己。既然已经从这个旋涡里抽离出来,那他还是不要再插手。“我只是一个递信人,你们的事情,由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