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从前是疏远的,怎的这一二年就突然亲厚起来了?这里头定然有什么玄机!
但是有另外一种可能,皇帝发现了什么,才借故探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南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的是墨璃浆。
其实这苗头早就已经不对了,梁士鸣调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可能出现问题了。这个人是皇帝尚在东宫之时先帝李朔为他挑选的能臣,传言中这个人为人方正,却也有几分狡黠,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将来是要取代宰辅方正微的,不曾想皇帝继位之后没多久就将他调到了广临。也是,即便是再有才华也需要有时间的磨砺,那个人未免年轻些,广临虽然远离京城,可也是南方重镇。
就是因为广临是南方重镇,他当初才选择了此处,原本的府尹是他的自己人,过去许多年在广临上下有所安排,前朝的血液灌输在广临的枝枝蔓蔓之中,只可笑那些人还当是天下太平,早就已经躺在功劳簿上睡觉了。
由府尹牵头与珣阳派购置大量墨璃浆,取代真正的钱币,真正的钱币就叫他仓山派收入自己囊中,以便日后起事之用。梁士鸣出现以后他当时就警惕了,一直以来都有所收敛,他是想换个别处下手的,只是线人培养起来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广临这块儿肥肉还不能彻底给放了。
都怪当初一时贪心,如今才要这样惴惴不安。
不过若是皇帝发现了端倪,他何必似如今这般按兵不动?他大应该轰轰烈烈地查一场,表面上看只是一众官吏的贪墨,即便是发现了什么也很难想到别的份儿上。
总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吧?
何况梁士鸣那个人自诩聪明,可他过来这么久,也并没有闹出些什么来,甚至于替他仓山派做事的那几个富户常有嚣张跋扈之举,他对此都无可奈何。
封跃白有时候就想着,或许这个人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惊才艳艳,或许只是先帝看走了眼,李玏也看不上他的,所以把他调派到这远处,再也不许他回京。
这种想法有些幼稚,可也是一种侥幸心理。广临那块儿肥肉他是真的放不下。
说起来这事儿一开始还是老头子布局的,可惜那老头子上了年纪了,也是不中用了,他这接手过来有些事情已成定局,的确也不方便再改什么,即便是想着改什么也得慢慢来,但如何才能解决眼下的困局?
若是那皇帝什么都查明白了,再也没什么顾虑了,恐怕就是他仓山派的灭顶之灾,复国大业毁于一旦,到时候他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如今还是要打破靖南王府那堵墙,撬开里面人的嘴,否则他心难安,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若是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那就只能是快走一步,提早起事,即便时机还不是那么的成熟那也只能是最后搏一把。但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真的不想选这条路。
郑连翘是怎么一回事?
生意做得好好的她是真的不耐烦了!前些时候竟去到庆阳雁南镇,同那花明纠缠不清,花明这人脑子忒死,这许多年了也就知道护着钟遥那个小东西,郑连翘同他走那么近是想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爱情吧?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距离那个人太近,常常厮混在一处,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如果郑连翘靠不住的话郑百合其实也是不错的,没有人性的那个才会在欲望面前变得最无可恕,那种人也是最好操纵的。
原本他认为郑连翘比较好操控,一个连自己师父都能害死的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有什么人性?然而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这个把柄曾经也在他手里,他以为可以让那个人成为他的傀儡,只可惜……也怪他自己不小心,对封止下手的时候竟然叫她给瞧见了!
如此,只有杀了才是最好的。
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老天爷对你不公平。
但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封眠没能杀了她,反倒是自己下山了,这件事越发扑朔迷离,表面上看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大局还是如他设想,可是这细枝末节里到处都是问题,仿佛有什么东西闯入了他的阵地,破了他的阵法。
“封幽生!滚进来!”他大喝一声,有些事情该办还是得去办。
……
客栈里,钟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时失神,还是有些失落的。
两个人之间若是相爱也有个轻重之分,总是你爱我多一些,我爱你少一些,总是我离开你可以,你离开我不行,在感情上付出多些的那个最后才是要受伤的吧?薄情的人总是快意,放弃一段感情总是那么的惬意。整天将爱字挂在嘴边的那个人其实是最靠不住的,这个字在她心里实在是太轻了,轻到不过是动一动嘴,甚至根本都没有走心,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字他有什么意义,他对别人来说有什么意义!
燕思思,算你狠。
路乔那丫头闪的也快,根本就没有一丝犹豫,别人家屋子里着火了她就没有救火的意思,还要做一阵子风,将火吹得更旺些。他从小到大帮她打了那么多场架,帮她主持了那么多公道,这丫头就没什么报恩的心思吗?
如今想一想吧,这两个女人还真是一路人,难怪如今走到了一处,就这样一并离去了。
薄情寡义,忘恩负义,也算是他看走了眼。
花明缓步走了进来,见了这场景就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不禁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啊,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这种事儿顺其自然就好,能在一起是天意,如今这散伙儿了也是天意,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想开些吧。”
钟遥扬了扬脑袋,“说什么想开不想开的,我钟遥风流一世,难不成如今要为了一个女人伤怀劳神?她也值得?”
她有句话说的很对,当她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不值得他为她伤心了,很不值得!
花明看了眼他那两圈儿黑眼圈儿,再看看眼底的红血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再多说什么了,或许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忘记。
小眠丫头从前是很不错的呀,人长的漂亮性子也甜美,从来就是心地善良单纯无辜,当然她也会有失控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就已经不是她了,是盘龙丹在作祟。
从来没有想过她也会有这样狠心的时候,分手一事就是这么草率,说分就分说散就散,就仿佛她从来没有动过心一样。
小丫头毕竟年纪还小些,可能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就在一个懵懵懂懂的年纪心里翻起了一圈涟漪就当做是爱情了。若并非是真的懂却错认为是,就会像如今这般,说起感情总是那么的轻易,撒手不要了也就不要了,可能只是因为心情不太好,也可能是因为突然间想明白了别的事还挺重要的,就是这么草率。
然而问题就在于她虽然挺草率的,但是阿遥他认真了。
这小子从来就没个正经样子,难得正正经经的动一回心竟然就栽在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也真是令人唏嘘。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去我房里吧,这都迫在眉睫了都,你就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钟遥眉头微皱,“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郑姑娘可能有问题?她如何就找去庆阳了?”
难道是因为善良吗?难道是因为爱慕吗?这可能吗?
当初,花明才去到庆阳不久就遇到她了。她不过是出来散散心,顺便处理一点家务事,但也没见她真的去做什么。
两个人在庆阳待了许多时候,去到了那名小贼的家中,其实根本就没有家了,烧了一场,只剩下废墟。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废墟中竟然暗藏玄机!若不是郑连翘正好绊在那里摔了一跤,他们几乎都错过了。
一枚玉佩就安安静静的藏在废墟中,看着是极为华贵之物,却没有五门十庄任何一家的标识。两个人却都没有办法确定这玉佩的来历,总不能是那小贼自己的吧?家里若是有这宝贝,又怎会落魄到不得不去偷盗?何况这屋子虽然已成废墟,可不难看出当初也不过只是方寸之地,实在是最贫苦的人家。
那小子也是倒霉,偏偏赶上了这桩事,不过求财而已,命都搭进去了。就连郑连翘都不免一阵唏嘘。
“说是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太平?贫苦百姓这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别人的俎上之鱼,只能任人摆弄,这就是弱者,可恨又可怜。”
花明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由得一阵心酸,他知道她曾经度过一段非常辛苦的生活,即便是这些年在珣阳也没能好过到哪里去,她如今这样感叹一番,平平淡淡的,说着可恨,说着可怜,眼里却没有可恨与可怜,平静的像是一湾湖水,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何尝又不是说她自己?
她猛的一回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神,那眼神里隐隐约约的透露着些许的同情,她觉得挺可笑的,这个世上当真会有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吗?会有人为她而心痛?
怎么可能呢?还是不要做梦了。像她这样的人天生就只能自己去奋斗,自己去争斗,要自己一个人去经历过所有的严寒与酷暑,经历过所有的劫难与折磨,永远不过一个人而已。
“你不要那么看着我,只有弱者才会需要别人的同情。”
“这并不是同情。”他想要解释一下。
可她却道:“那是什么?不是同情是爱慕?收起你多余的眼神,姑娘我看不惯!”
他知道这种时候跟她辩驳这种问题并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她更加不高兴,更加恼羞成怒,但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发生任何事节外生枝,眼下只有查明真相是最重要的。
“这小玩意儿质地不错,你说会不会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也有这样的人,即便是日子过得再苦,也得守住这枚传家宝,否则家就算败了。”
“不可能。”郑连翘道,“若真是传家宝,势必要细细珍藏,怎会无端落在此处?”,
“这都成了废墟了,人死了,你还分这处哪处?”
“不对,你看看刚才那个地方,传家宝若不是随身携带,那就得藏在什么隐蔽处,总不能随手丢在大院儿里吧?”
花明这才想到,还真是院儿里,仿佛的确如此。
如果是在院子里,又是传家宝,那就得在人身上穿戴着,否则断断不会大喇喇的摆在日头底下。可是如今宝物在这儿,人在哪儿?
当初这里刚出世就已经被人清扫过一遍了,本来就是发生在庆阳的事,云华门陈泽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处理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为什么他处理过一遍以后,这么重要的东西还在现场?难不成他是没有注意?陈泽向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至于如此马虎,只怕是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难不成是他特意留下的?”花明猜想。
“谁?凶手?”她顿了顿,才想到后者或许更有可能,“是陈泽?”
“我倒觉得不应当是凶手留下的,若是凶手留下了这么重要的物证,这东西早就在陈泽手里了,若不是他自己放的,那就是他搜过一遍之后又有其他人特意放过来的,就等着被什么人发现。”
郑连翘也觉得颇有道理。
“不管他是什么人,既然这个人存心想让咱们发现什么,咱们也不能叫他失望,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这东西的来历最是要紧。”花明道,“看这水准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玩意儿,倒像是宫里的。”
“难不成朝廷已经涉入此事?”这个想法叫郑连翘有些不愉快,若当真如此那就真不好玩儿了,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涉最好,否则于江湖而言定然是场灾难。
花明道:“但你要知道,朝廷并不是一直以来都只有如今这一个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