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连翘不是很明白。可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对于某些人的来历,花明心里还是知道一些的。
“你是说……南姜?“她问。
距离如今最近的王朝也就是南姜了吧,总不可能是前朝,前朝已然亡国数年。
花明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看这小模样儿多无辜呀,难得见她如此模样。
“如今想到什么都是没有根据的,还是先找一家当铺。”他道。
对啊,这天底下最识货的地儿也就是当铺了,这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玩意儿当铺老板都能认出来,郑连翘却道:“若真是什么重要物件儿,又是前朝留下来的,说不定要沾染上许多是非,当铺老板若是胆子小些,或者为人奸滑些,只怕要向官府告发,出卖我们。”
“你可快闭嘴吧。”花明道,“庆阳这地儿天高皇帝远的,云华门将府宅建在雁南镇,这许多年以来朝廷可曾干扰过?你倒不妨担心一下若是当铺老板真的瞧出什么问题搬出了陈泽,或许才真是大麻烦。”
也不知道这二人谁才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镇上只有一家当铺,那当铺老板生了一副憨厚的面相儿,手里捏着那枚玉佩左瞧右瞧,看着倒不像是个聪明人。瞧了一阵子便说不过是普通玩意儿,做工粗糙,不像是好好打磨过的,却也值个百八十两银子,叫他们二人在外间等一等,他去里头取些银子来。
花明与郑连翘也不是傻子,自然先要将玉佩留着才能放他去,那个人也算是识时务,当真去到屋子里头取银子去了。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硬生生的把他二人撂在此处,倒像是故意在拖延。郑连翘逐渐没了耐心,一拍桌子就要往里头走,花明也没有反对,方才他等了许久也觉得有问题,故而出去转了好几圈。
他发现这家当铺只有一扇正门,一扇后门,方才郑连翘在正门守着,他就在外头守着后门,并没有什么人出来。
这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人就在屋子里头,但是有一点他心中还是十分不安,不知道那老板耍的什么鬼心思,万一他房中有密道!
他原本想着在外头盯一盯,万一要是有什么问题好捉个现行,或者是悄悄地跟在后头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线索,可若是房中真有什么密道,那他就算是在外头等死也等不出什么了,恐怕现在人已经不知道去到哪里了。
郑连翘就这样闯进去很是合理,至少有用。
郑连翘去到里屋去,一掀帘子正好赶上那掌柜的拿着他的银匣子往外头走,看上去面色倒是坦然,只是突然见了她有些不解,“贵客何故至此?此处乃是小人内宅,恐怕有所不便。”
郑连翘眼睛一眯,冷声道:“不要耍什么花样儿,否则姑娘我要了你的命!”
“什么花样不花样儿的?姑娘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这玉佩你还当不当?”
郑连翘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何况这会儿这个人早就把她惹火了,分明就是有问题,她怎么可能还会对他客气!老掌柜的只觉得眼前寒光一现,便有一把剑悬在他的脖子上,“给我老实点儿,进去!”
别的真不一定,但有的时候暴力是能够解决问题的。见了这架势,老掌柜的也顾不上什么内宅不内宅的了,老老实实的回去屋子里,任由郑连翘给他捆上。
花明跟在后头缓步走了进来,郑连翘瞪他一眼,“你倒是闲人一个,也不知道过来是做什么的。”
他却说道:“你倒是比我更积极,还是你比较关心他。”
“别老提这些有的没的,你什么货色他什么货色你们心里都有数,你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她总是疾言厉色,他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显到脾气特别好,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样子,“我存了什么心思你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个样子,所以才叫人觉得无比恶心。”她直接无视他,“不是要救你的好兄弟吗?做正事儿!”
“我宅心仁厚,见不得血,这种事自然是你来做呀,我在外头给你看着。”花明道。他觉得这院子安静得可怕,进来到现在从始至终只有掌柜的一个人,就连个服侍的都没有。说起来镇子上唯一一家当铺生意应该是没的说的,这老掌柜的应当有偌大的家产,而不是只有这小门小户,只有这孤身一人,甚至没有家人。
郑连翘就知道他靠不住,也懒得跟他多做纠缠,只看向那个掌柜的,握着自己的剑在他脸上划了几划,倒没有划出血痕来,只是每一下都叫人觉得生命走向了尽头。
她慢条斯理地问,“我就这么一刀一刀的送你上西天如何?只是这第一刀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我比较喜欢在脸上,看着有成就感,掌柜的你说是也不是?”
老掌柜的吓得瑟瑟发抖,“女侠饶命啊,小老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女侠,实在是愚昧不堪,在此诚心诚意地向女侠赔礼道歉,还望女侠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就放过小老儿一条贱命吧,是不是方才银钱的事女侠有所不满?都好商量,都是小事儿,这小店别的没有,宝物倒是有一些的,您看一看有什么中意的尽管拿走,小老儿一件都不要了,一件儿都不要了。”
那可当真是涕泗横流,实在是可怜的紧。若不是方才已经见识了一番,郑连翘几乎以为他是无辜的。
“方才做什么呢?在屋子里耽搁了这么久?”她冷冷地问。
“做什么?没做什么啊,这就是找银子,一时半会儿凑不出这么多现银,四下翻找了许久,您可能不知道,咱们这地儿不太平,做些小生意也不容易,这怕被人抢,不得已这样东藏一点,西藏一点,这不就是只能给自个儿留点儿嘛。”
“撒谎!”
“小老儿说的都是真的!”他这会儿已经嚎啕大哭,这世上有些男人是很不男人的,就像眼前这个,生命受到了威胁,他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只能在这里哭得天昏地暗。郑连翘都觉得心烦,挥起一剑就是他的脖子上,就跟听烦了要弄死他似的,直接就是脖子上!
那一瞬间老掌柜究竟经历了什么呢,生与死的拷问?那一瞬过后他就冷静下来,连忙道:“小的交代,小的都交代!小的都……说……”
……
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郑连翘扬了扬头,那叫一个盛气凌人,“说!”
这一回他还真是老实了。
据他所说,方才那枚玉佩他的确是见过的。他在这镇子上开了一家当铺,但铺子只是铺子,家在镇上北街,过来此处还是颇有些距离的。
他每天晚上都要加去,早上再过来,那日家去之时就在路上,他遇到了一个身姿柔弱的妇人,十分的虚弱,就倒在街上了。
他将人救起来把人唤醒,又送回那人家中,那个时候他就见了这枚玉佩,就悬在那人腰间。
那妇人所住之处简单得厉害,身患重病又没人照顾,也实在是可怜。他一时发了善心,便时常过去看她,叫自己家里的做些好吃的,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惯了些。
之后再有一日这玉佩便丢了。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块儿玉佩,看着是个贵重玩意儿,本不应该叫那样的妇人得了去,他又酷爱这些珍宝,自然就有些兴趣。
直到有一日那玉佩不见了,不见到妇人佩戴他便问了几句,那妇人只道是丢了,眼神里有些伤怀。
这个他倒能够理解,日子过成那样都没有把这玉佩丢了的人一定很在意的东西,可是这东西却丢了,他很同情她。
今日见了有人拿这东西来当,其实他以为是赃物,便想着先把人稳住,自己再悄悄地去找那妇人问问清楚。雁南镇事实上并不是什么安定之所在,因此如掌柜的这样像点儿模样的人家家里都得有一条密道,哪知今日过去的时候妇人已然不在,他也不能老把人放在这儿晾着,只得先回来。
“你说人不见了?”郑连翘道。
“是啊,是啊,人不见了,那妇人一开始的时候病的很重,整天也总是郁郁寡欢的,后来身子好些了也总是不爱出门,小的从未见过她出门,可不知怎的,今儿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
“带路!”
之后便跟着他去到了那处所在。
的确是一个破落的院子,虽然破落,却也有生活的痕迹。房间里虽然说不上一尘不染,但也一看就是有人住过的,被子很凌乱,梳妆台上的镜子是碎的,桌上的碗破了一个角,壶里面还有半壶水。箱子里面还放着几件儿衣服,都是妇人的装束。
“小的真没有撒谎,能说的全说了,两位好汉,两位大侠就放过小人吧。”
“她长相如何?”郑连翘摸着那碎了的镜子,说起来这块镜子还是挺名贵的,大卫可能都没几块儿,谁能想到会出现在这儿?还叫人打碎了,成了这副模样?
那掌柜的果然说道:“长相如何真是不好说,她那张脸……那容貌毁了,根本就没法儿知道她以前什么模样。”
是啊,因为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所以才会闷闷不乐,这样名贵的镜子应当是许多闺中人求而不得的吧,她却这样毁了,曾经有多明艳,如今就有多绝望。
……
看起来的确是实话,屋子里许多的痕迹都证明着这个人的存在。他们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既然该问的都问清楚了,自然也就把人放了。只不过问清了他家在何处。
“人说不见就不见了,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不像是匆匆忙忙收拾了跑路去,难不成只是正好出门了?”
郑连翘冷淡地提醒道:“她从不出门。”
“我知道。”他说,“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得不出门。”
“这屋子里也没什么。”
“是没什么,会不会是因为什么人?”
“那老掌柜的说了,这个人平日里只是自己处,与他人断无来往的,也就是掌柜的多给些帮衬。”
“我知道。”
“你又知道,那你还知道什么?人去哪儿了?这人什么来历?”
花明摸了摸鼻子,“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不过我呢为了赢得美人芳心,受点儿委屈无所谓,你说是不是?”
“油腔滑调!”他这副样子只会提醒她,他当初也是用这样的方法骗了她的感情,只是为了他的兄弟。他可真是仗义,又仗义又无耻,这种人也是挺少见的。
眼看着线索就这么断了,手里拿着一枚玉佩,这玉佩上面什么标志都没有,若这玉佩是有人特意送到他们手里的,那这个人会是什么目的?为何迟迟不现身?为何一定要玩儿这捉迷藏的游戏?
查找了一番也是失望而归,二人转身离去,想着先回客栈安顿,不曾想一出门就遇到了云华门于修。
于修恭恭敬敬的等在门口,也不知等了多久,边儿上还站着当铺那个掌柜的,俨然一副找人给他主持公道的样子。
于修客客气气地说道,“我家主人说难得贵客来访,请二位宅中一叙。”
“你这消息挺灵通啊。”郑连翘嗤笑一声,看了眼那掌柜的,眼神中颇多挑衅,掌柜的年纪大胆子小,往于修身后躲了躲,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郑连翘最瞧不上这种人。
于修笑道:“保护一方小民也是我云华门的职责。”
看起来真是保护的挺好,至少在别的地方若是出了什么事,百姓是绝对不会找到哪个门派去主持公道的,他们最怕的就是那些门派中人找上门来,花明想,或许这个云华门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花明也笑了笑,“既然阿泽老弟盛情相邀,咱们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两手空空也没带什么东西,对不住老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