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咽下这口气吗?
“都说女人感情用事,成不了事,我对他痴心一片,他却如此待我,此刻我哪里想到了这些,即便是同归于尽我也要他死。”郑连翘的眼睛散发出幽幽的光,眸子像是水浸过的,偏偏嘴角一抹冷笑叫人觉得分外刻薄,又像是疯癫。
“哦?姑娘真这么想吗?”时度悠然道,“那也就是说,厅堂之上那几位庄主所言颇有道理,珣阳派掌事的就是两位姑娘,虽然位居五门之一,受武林之人敬重,不过这就走上下坡路了,这接下来就该被灭门了,郑姑娘如此就应该另谋他路,譬如……找个男人嫁了,在后院儿里安安静静的活着就好了,这是姑娘想要的吗?”
“你!”郑连翘本来火气就挺大的,又听得他用这般逍遥自在的口吻说着她的不堪,更是恨不得撕了这个人!
“姑娘莫要生气,听在下把话说完。”时度笑得人畜无害,温言软语以做安抚,一点一点的分析当下的局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点明最紧要的,“姑娘若是真如那几位所说,成不了事,若真的甘心如此,又何必与他们争辩?想来姑娘也是有心气儿的,其实旁人怎么说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但是怎么活着却是自己的,姑娘一身本事,武功尚在那几位出言不逊的庄主之上,别不承认啊,这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你看不上他们,一群自以为是的败类,人品有问题,别说姑娘你了,我也瞧不上他们。”
“你说这些做什么?”郑连翘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个人是在拖延时间,废话怎么这么多?难不成他是怕她追上去坏了钟遥的事?真是笑话,都到这份儿上还追什么追,倒不如明日里就把这东西摆在武林众人面前,就那混账东西负心汉成了众矢之的,也省得她动手。
她道:“大师兄不必拖延时间,我定然不会去追他,他想找人就去找,此刻若是说不到正事那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大伙儿都回去养养精神,明日里若是发生什么了也好应对。”
不会去追吗?时度比较怀疑,这姑娘眼下这眼神太凶残了,爱意估计是没有了,恨倒是满满的,怕是要把阿遥那死孩子撕成碎片才能解气,他如今就是要把人拖在这里细细讲清道理,这也不是不能商量,她竟是这般通透的人吗?不需要他慢慢开导?
若真是这样也是很难得了,都是他碰上阿遥这么一个女子,上一刻苦苦纠缠才被拒绝,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恢复理智,还要拿此做筹码跟人谈条件,连翘这姑娘若能做到如此地步,是不够爱还是太恨了?或者,她真的挺适合做掌门的。
不管怎么样,能谈就好,他也不想浪费口舌,“找个人给你师父报仇吧,姑娘为先掌门报了血仇,想必会得到珣阳派众人拥戴,你做掌门大伙儿心悦诚服,到时候就没有百合姑娘什么事了,姑娘以为呢?”
报仇?呵!
郑连翘讽刺一笑,“已经在查凶手了。”
她微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子,似笑非笑,“那三位德高望重,自然不至于行此下作之事,除了那三位,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个“她”是指谁,其实两个人心知肚明,时度道:“姑娘若是这么说就真没什么意思了,是不是小眠姑娘,姑娘你心里应当有数,这人贵在坚持,坚持虽然是好事,可也得分时候,凶手嘛,贵在合适,你这样大伙儿也帮不上你啊,你说是不是?”
时度说起话来虽然温和,可是眼神却太过锐利,给人一种压迫感。他能说出这种话,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不管是不是封眠做的,众人认为不是就不是,这世上之事本就复杂的紧,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假本就难辨,真真假假的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关键是怎样才有好处。
郑连翘与郑宁羽的关系他与她心里都有数,怎地,难不成这郑连翘还真是师徒情深想着报仇吗?不过是要以此为借口闹一闹,最起码要做个样子,师徒情深如父女,这师父都死了,孝子贤孙怎么都应该报个仇的,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能够达到别的目的那就是意外的收获了,郑连翘没有理由不答应他,除非她真的如那几个蠢货想的那样不堪大任。
“小眠姑娘单纯善良,与我师父无怨无仇,的确不会是她。”她笑了笑,“至于这邪物,也大抵不是她的,约莫是有人刻意陷害,宵小之辈这是小瞧我珣阳派,给我使这种下作手段,别叫我给他逮出来,凶手当然要继续追查,就盼着师兄你援手了。”
“那是自然,咱们江湖中人就是要行侠仗义,郑老前辈一生高风亮节,为我等小辈所敬仰,如今遭此毒手,咱们定然要给他找个凶手出来,以慰老前辈在天之灵。”
高风亮节?郑连翘笑了笑,“天都快亮了,回去睡了。”
说罢便扬长而去。
阿遥这风流债就这样摆平了吗?时度还不是特别确定。呵,找凶手?本来他还不至于这么闲,还想着有一场热闹可以看,这会儿却要为了那个小东西凑到热闹里头去了,也不知道是谁要看这一场好戏。
《易阳本》?是真的吗?
会是阿遥的东西?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房里?等着人去搜啊?好歹是本武林秘籍,能不能稍微尊重一点?就算不贴身藏着那也不要带出来嘛,在家里挖个坑埋起来不好吗?
这样一想,阿遥也不是傻的,应该不是他的。
小眠的?
那个丫头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她本来就不属于这武林,不过是为着同阿遥在一起才要留下来……
这就应该是有人陷害了。
叶一舟哪儿来的《易阳本》?还就这么送出来陷害别人?时度就觉得不太可能啊。作为一个正常人得到了这本武林秘籍第一件事情会做什么?那定然是翻开看一看,练一练,谁还不想称霸武林了?反正如果是他得了这宝贝,一定得细细的藏好了,就怕一朝被人发觉抢去了,怎么可能还要这样送出来?
对啊,这不应该啊,难道那本《易阳本》其实是假的?
“大师兄……”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时度抬头一看,正是云芝带着柳小刈一帮人匆匆赶了过来,瞧她那慌乱的模样,脸都白了,领过来这帮人像是要干仗,来了却只见他一个,慌忙问:“二师兄人呢?叶一舟呢?”
“大抵是出府了。”时度道,“你们来得正好,趁这会儿天还没亮动静也没有闹太大赶紧去把阿遥他们找回来。”
“去哪儿找?”柳小刈没头没脑的问了这句,被自家白长老瞪了一眼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了,赶紧带着人出府去,四下里散开了找。
也是,这要知道上哪儿找,还用找吗?直接给人喊回来不就行了?
云芝的手凉飕飕的,女人的直觉叫她难以安心,总觉得这一回麻烦大了,不能善了。
时度看着她这样心里也是一阵酸涩,轻轻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温柔的哄慰她:“别怕,有我。”
虽然他心里也没底儿。
云芝小声道了“嗯”,大师兄都这样说了,应该无事吧,要知道大师兄可是很能干的,帮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处理,什么麻烦都难不倒他,爹爹时常对她说,“阿度比爹爹强许多,把我们小芝交给他,爹爹也就放心了。”
“或许月牙村阿邦那件事我们应该告诉二师兄,阿邦虽然是那般说辞,可我觉得二师兄和小眠都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害死母亲呢?娘最疼的就是二师兄,对小眠也是百般照顾,他二人应当是被陷害……”
其实很久以前,阿邦逃出明月阁,没多久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明月阁醉狐帮都在四下里找人,明月阁有没有真的在找这个时度不确定,但是醉狐帮就是做做样子,因为明月阁里放走阿邦的其实是醉狐帮的线人,这小子“逃出来”没多久就落到了醉狐帮的手里,为了保密,时度奉师命将其关在月牙村密室中,一直在细细审问,可没想到这都能被人找过去,还直接给杀了,这就是要灭口啊。
表面上看上去这是灭口,可是是谁想要灭口呢?想来想去不过两种可能,第一,阿邦指认的那三个凶手要灭口,也就是阿遥他们几个,再从表面上看似乎是说得通的,那小子自己也说了,阿邦死的那天,就那会儿,他与小眠就在密室中,不过据他所说是有人想要陷害他二人,这个暂且不论;第二,如他们所说,就是有人为了陷害而做成这局面,为了陷害而杀人,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有的人做了一场局,至于谁做的就不一定了,毕竟不管是醉狐帮还是阿遥本人都在这个江湖上树敌太多,遍地都是仇人,出点什么事还真不一定是谁在搞他……
之前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如今看来,难道是叶一舟吗?
在师娘一事上,阿遥他们是有嫌疑的,这小子一出门就是一年,回来了就说是有人陷害,真真假假的谁能说得准?最早怀疑阿邦口中那三个的其实是师父,可不管是师父还是他时度都应该留一分警惕,保不齐就有个万一呢,所以这事儿他一直都没给他讲。他不是要寻尹子辰找出真相,证明清白吗?这个可以有,他还要帮他,最好能把他证明的清清白白,大伙儿都省心。
其实打心底里时度更愿意相信阿遥。
云芝心里越害怕就越愧疚,她也曾怀疑过那二人,如今他们两个就这样失踪了,生死未卜,若是就这样出了事,再也回不来了,她最后面对他们的时候还是隐瞒、怀疑……她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陈泽与路南月还在书房下棋,这两个人眼瞧着一宿没睡都不见困,一个比一个精神,最新的这一局两个人真真正正的是不分上下,许久都出不了结果,边儿上服侍的都困了,恰在此时,于修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那是一脸紧张,仿佛受到了惊吓,这进门了见了路南月也毫不避讳,直接就道:“主上,出事了。”
“出事了?”陈泽眉头微皱,“你倒是说说,那一个两个的都躺着,能出什么事?”
“都不见了。”于修道,“尹庄与醉狐帮上上下下都不见了,哦对了,醉狐帮时公子云小姐还在,关键是刚刚属下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仓山派封公子,他也要带着人出门,说是要去找妹妹。”
这好大的动静若是于修都不能察觉,那他与这云华门众人就跟个死的没差了,而这么大的事发生在云华门,陈泽这个东道主若是没有一点儿表示那也真是不像话,如此这般这还得了?他赶紧道:“带着你的人出去一块儿找,千万不能让贵客在咱家出了事儿。”
于修应声称“是”,正要离去,边儿上路南月就说话了,“我看这局就下到这里罢,妹夫府上出了这等大事实在是诡异,做兄长的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愚兄这便回去安点一番,叫阿漾带人一并去帮把手。”
陈泽却道:“这棋该下还得下,胜负都还没出呢,兄长一片好心,倒也不至于要跑这一趟,阿修你过去一趟,叫上阿漾一起就是。”
如此,便是更大的动静了。
五门中,珣阳派新丧,其余四门均在这黎明到来之际部署人马,搞出这样大的动静,余下小庄恐怕要给吓着,出于好奇大伙儿都会跟着出去看一看,好端端的一个镇子本来还算安稳,如今岂不是群魔乱舞?恐怕是要乱的不像话了。
于修见路南月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尊令出门了,临出门前还见着路南月落下一子,听得陈泽惊讶道:“妙哉妙哉,兄长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