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半夜的去哪儿了?小眠不见了你知不知道!”
一句话打碎了他全部的希望!
暗夜中呼唤他的人,去而复返的人并非是小眠而是大师兄,此刻大师兄与师妹匆匆忙忙赶了回来,就站在他的面前,只有这两个人,并没有他的小眠,他以为他们都是在一起的,只要一个回来了就都没事了,可是……
“发生什么事了?”他先是轻轻的问,然后就是咆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刚刚去哪儿了?小眠呢!”
“二师兄你先冷静一点!你这样根本就找不到人!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要冷静,不要让旁人看了笑话!”云芝也着急啊,刚刚半夜里她已经睡熟,却听到一阵敲门声,只响了三下便足以将她惊醒,她睡在别人府上自然是时时刻刻小心的,这种时候更是万分警惕,半点都马虎不得,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出了房门恰好遇见大师兄也从房里出来,不远处小眠与二师兄的房里烛光摇曳,窗子上映出了两个打斗的身影,动静却极小,他二人以为是小两口闹矛盾了,便赶紧去劝架,哪知一推开房门就见一个黑衣人一掌劈晕了小眠,将她扛走,时度赶紧追去,云芝眼尖,就在床上捡了一张纸条,“诸君莫慌,天亮时自有分晓。”
她捡了这纸条赶紧追去,可惜也没有追出个结果,他二人的身手都追不上的人,会是谁?钟遥捏着手里那张纸条,拳头攥紧了,恨声道:“这是叶一舟的字迹!”
叶一舟的字迹挺有特点的,逐个来看还算端正,作成一段就颇为凌乱,说是群魔乱舞也不算过分,都说这写字如做人,这话其实也不差,他这个人品行如此,写出来的东西也自然是如此。
小的时候,钟遥与他两个人在云角寨是有过一段好时光的,叶一舟这个人什么都想着做好,一直在为这毛病苦恼,钟遥还宽慰他,“你可算了吧,说一次是谦虚,说多了就跟骂人似的,你看我写的这几个,你这简直就跟信义院考校时考九分的那个垂头丧气的对那个考一分的说,‘唉,好失败啊,竟然扣了一分。’你不觉得你过分吗?”
叶一舟这个时候心情就好了些,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眼睛都亮晶晶的,“咱们是江湖中人,旁的都是虚的,都不如武艺傍身来的实在,阿遥你才是最叫人仰慕的,都不用怎么下功夫,咱们这几个年纪相仿的竟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
“虽然是大实话,可你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合适吗?”钟遥笑着说,“也只有你了。”
是啊,谁都要个面子,武林人士以武功为荣耀,打不过的话大多数人心里应该都是不爽的,那叫一个五味杂陈,有嫉妒有害怕,能够这样坦坦荡荡的说出这种话的也就叶一舟这一个了,他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是豁达的,世上少有,他就当他是知交,要说人活一世知己难求,当时他虽年少,也是常与武林中人来往,心中已然有几分感悟,这叫他这个年纪相仿性情相投的好友分外珍惜,可是到了如今,到了如今!
“你要去哪里?”时度见他要走,赶紧追过去问,这家伙杀气腾腾的,眼神已经不对了,这场面似曾相识,小眠固然重要,可他怕他会出事!他这个大师兄把师弟师妹们带出来就得好好的把他们带回去!
“找叶一舟!”
“如今怎是去的时候?他这会儿正装病讹你,你若是这般去了,更说不清楚了。”时度这话音刚落下,边儿上郑连翘却站了出来,“师兄不必有此顾虑,咱们一起走这一趟,若是生了什么事,我郑连翘给您做个见证,决不让阿遥蒙上什么不白之冤。”
这个女人也是一身寒气,眼神冷的像刀子似的,被他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已然千疮百孔,她还做个见证呢,时度总觉得她这是预备因爱生恨,回头再伙同那叶一舟一起……靠不住啊靠不住!
“阿遥,天亮了再去,听话。”
“天亮了什么都结束了,晚了!”钟遥这股子倔劲儿起来了谁都拦不住,时度也是不得已,只能一并跟去。
叶一舟房里空荡荡一片,整个院子里都没人,东西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同小眠房里那一片狼藉截然不同,时度见了这场景,竟然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不在,免得阿遥冲动之下犯错,还不仅是如此,叶一舟这院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人就算是全消失了也是自己走的,他人不在,自己走了,白日里假装伤重,晚上就搞出这样的事,这就说明他觉得白日里那番作为已经没有用了,于是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将小眠绑走,这个说法是通的,小眠落在他手里已经是极有可能的事了。
“不是伤重快死了吗?叶庄主还真是有趣。”郑连翘冷笑,“也是难为他了,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小眠姑娘看着柔弱,实则已有妖术傍身,他竟也能将人绑走,也不知是谁绑了谁哈。”
她手里还捏着那本《易阳本》,这会儿说起这话来,钟遥只当她脑子有问题,也顾不上搭理她,他忙着将这屋子上下翻个遍,他就不信了会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倒是时度听了这话终于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惊讶地看着她:“这是……《易阳本》?”
大师兄向来稳重啊,倒是难得做出这样的表情,郑连翘将这东西自己的袖子里,“师兄见过?”
“听说过而已。”时度道,“郑姑娘,听在下一句劝,这东西不能沾。”
他只是听说过而已,年幼的时候听大人们说起,《易阳本》是邪术,同那盘龙丹一般无二,修炼之人会真气逆流,失去心智成魔,滥杀无辜,而其本人也会受这邪术所累,若是不得其门道,修炼之法有误则命不长久。
“师兄倒是一片好心,可也别只顾着劝我这个外人,小眠姑娘修炼有方,想是已然熬过了初级,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大抵是成魔了,若不是妖魔,何以如此这般蛊惑人心,阿遥真是被她拿得死死的。”这话才说完,眼前有黑影飞过,之后便是咔嚓一声巨响,寻声找去,二人只见不远处是一堆瓷瓶儿渣滓,钟遥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有完没完!”
这模样连时度都不敢说话了,气势冲冲的朝着这二人走过来,郑连翘一时间警惕起来,不由得手就摸向了腰间的剑,他生气了是不是?她还火大呢!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朝她走过来,却是越过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了门外,这下子时度也急了,连忙追过去抓住他,“你又要去做什么?你好歹冷静一点,如此这般让我如何放你走?你若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师父交代?阿遥,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你方才这一番翻找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没有,没有线索。”这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就跟从来没有住过人似的,钟遥已经绝望了,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小眠曾经落到叶仲手里许多次,但是叶一舟和叶仲不一样,这个人更加心狠手辣,这个时候若是母亲出现就好了,可是这样也不好,小眠虽然得以脱困,可她你就暴露了自己这样的心智,恐怕又是一番大问题,就算是能够从他那里脱身,也未必能够躲去这些江湖中所谓侠义人士的卑鄙手段,平日里能够安安静静的活也就罢了,这要是叫那些人知道了,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恐怕再也无安生之日,不管是盘龙丹还是《易阳本》,或者是那所谓的另一个灵魂,都足以让这个无辜的小姑娘坠入十八层地狱再也无法翻身!
叶一舟是把叶仲的死硬生生地按到她的头上吗?他心里生出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我要去找她!叶一舟说是天亮自有分晓,那他一定没有走远,一定在谋划着什么,我得去找她,就在这个镇子上。”
钟遥说完这话,不顾大师兄的阻挠陷入了黑暗中,很快便不见了身影,郑连翘整个人就跟傻了似的,站在原地还有一丝恍惚,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薄情风流的人,他曾经对她柔情蜜意,也曾经转过脸去什么都不认了,淡薄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可以包容他,即便是他有这样的毛病她也可以接受他,只因为喜欢他。
她想着,只要自己喜欢就够了,即便是一厢情愿的付出她也无所谓,谁让她爱上这么一个人呢,可是如今全然不同了。
他就这样告诉她,当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什么薄情寡义?那都是对她而已。面对他心爱的女子他可以疯,可以不管不顾,可以对她翻脸无情……
时度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他也很无奈的,本该追着阿遥去,本该盯着他以防他闯出什么祸来,可是边儿上这姑娘的眼神实在是危险,他觉得自己应该处理这件事,免得那小子桃花变噩梦,这姑娘手里攥着一本《易阳本》,刚刚她的意思是小眠练成了易阳术?难不成这书还是她从小眠身上搜下来的?这显然不现实……
那难道……是他们房里?
若是如此,危险的不只是小眠一个,这两个人就睡一间房,说不准这东西是谁的,而且他突然想到阿遥那小子近来武功颇有进益,心智也实在不稳定,难道是……
他突然想到一种危险的可能……
但这个时候想到什么都没用了,最关键是眼下这个姑娘,先要安抚住才好,他缓步朝她走过来,说起话来特别温柔:“连翘姑娘不要怪他,这小子向来狂妄,很不好相处的,即便是我们醉狐帮的兄弟他也基本上都得罪了个干净,并非是针对你。”
郑连翘眼圈已经微微发红,说起话来却分外冷冽,“大师兄是想让我替他守住这《易阳本》的秘密,可是有一点我希望您能够理解,我师父不能白死。”
“是,师父当然还是很重要的嘛,但是这东西在谁手上也不一定就是谁的,阿遥这小子向来就是贱嗖嗖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到处得罪人,最不缺的就是仇家,若是有人刻意陷害也不是不可能,连翘姑娘莫要做了别人手里的刀。”
“我有分辨能力。”她一字一顿。
“我知道你有,肯定是有的嘛,珣阳派大弟子,日后定然是要做掌门的,但是一个姑娘家出来闯荡江湖,总是有许多的不容易,若是日后遇着了什么麻烦了,独木难支,还是得靠大伙儿搭把手不是?这个时候谁靠得住谁靠不住姑娘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了,何况百合姑娘也是不错的,深受贵派已故郑掌门倚重,我本人是欣赏姑娘你的,我醉狐帮兄弟又向来是仗义的,这大伙儿都互相帮个忙,日子都好过不是?”
这就是交易了啊,郑连翘眼下需要的是什么,就是需要这种支持。时度与钟遥不一样,他是醉狐帮的掌门师兄,醉狐帮云铁生这个掌门到了如今基本上已经不管事了,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这位大师兄在处理,他能许下这样的承诺也不是夸下海口,只要他想,定然是能够做到的,对于郑连翘来说,这是一种诱惑。
钟遥不爱她,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能给她带来什么?不过是无止境的悲伤和嫉妒,今晚这一幕真的是够够的了,足以叫她对他彻底失去希望,彻底死心,她本来打定了主意要报复,这《易阳本》不交出去着实可惜,但是时度这一番话却叫她动心了。
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一份强有力的援助,要在这两者之间二选一仿佛并不难,只要将那股子气儿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