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贪污腐败
奕宁急匆匆回宫,刚踏进乾清宫的门,就听见宇文尚正在发火。影卫间传话的效率真是很高,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父皇就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快步进去,瞧见几人跪在堂前,惧不敢言,父皇喝了一口水,把茶杯敦在桌上。奕宁摆手示意跪着的那几个人都下去,拉着父皇到里间,让他坐下,亲手重斟一杯茶。
宇文尚的火气被递到嘴边的茶憋了回去,哼了一声,靠在椅背上。
“那位张先生什么都不会招的。”奕宁叫李熊搬把矮一些的凳子,坐在宇文尚身前,仰头看着他,手搭在他腿上。
“方方面面都要查,我不管谁是蒙受冤屈,有一个算一个……”宇文尚余怒未消,他方才已经让人去查造园工程的每一个环节,只要略有牵连,就一概打入大牢,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奕宁给他父皇捶腿,力道轻的跟闹着玩一样。“张先生收着劲儿呢,每一个地方都布置的那么巧,让我受点惊吓又不至于死,面子工程做的多么好。”
宇文尚看着他那张讨巧的乖脸,终于熄火了。“我就不该把地给你。哪个王八蛋要大费周章地威胁一个匠师,让他来当刺客?哼,拿根针去戳大象脚,这帮人,还是日子过的太安稳了。”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帝早就想明白了,张北辙背后之人搞了这么一出,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
“所以啊,父皇,别让张先生死在牢里了,我的园子还没建好呢。”
宇文尚无奈地敲了一下奕宁的脑袋,沉默了片刻,说:“北方要乱起来了,我要叫陆骁回去。”
奕宁知道东西突厥的可汗在这段时日中生出不少变故,当然了,西突厥上层的乱子是他一手挑起来的,动静闹的大了些,好像没刹住车。
“你呀你呀。”宇文尚看他眼珠滴溜溜转,就知道西突厥的乱子是怎么回事了。“好了,先这样,你这几日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这里,不要乱跑了。我让严以琛回大理寺去,刑部要查,他和费征雁也要查。”
又被圈在乾清宫了……奕宁撅着嘴站起身。不知道陆骁什么时候回边关,到时候要不要去送一送他?
想到边关,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转回头看他父皇,“父皇,边关马市的问题……”
“嗯。”宇文尚也起身,要去批折子,“想到了?已经入秋了,明年立春前,朕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北域。”
奕宁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没开口,咬着唇走回寝殿。陆骁此次北上,大概要面临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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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以琛和叶渡清坐在天牢里,铁栏杆对面,是狼吞虎咽吃饭的张北辙。
大理寺特地给他安排了个单间,不过这地方整体环境不太好,旁边的邻居非凶即恶,吓得老实人张北辙不敢大声喘气。
他把食盒里的最后一粒米扒干净,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想用袖子擦嘴,却记起来袖子上全是尘土,只得作罢。
“张先生啊,你吃也吃了,是不是该说点啥了?”严以琛把食盒收回来,好声好气说道。
张北辙的嘴唇翕动,小声问道:“谋害王公,一般是怎么死啊?”
“凌迟、剥皮、砍头,随你选喽,我推荐砍头,一眨眼的事,少遭罪啊,”严以琛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一通,吓得张北辙直哆嗦。
叶渡清拍了他一下,对张北辙说:“张先生,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是被谁逼迫做这样的事情?别害怕,与我们说,宁王肯定有法子保你的。”
“叶公子,难为你有心了。”张北辙抹了把眼泪,“我得谢谢叶老爷,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拉我一把,让我成了名。这事情全在我一人,没人逼我,全是我自个儿的主意。”
严以琛挠着头,“不是我说啊张师傅,你和宁王有哪门子仇怨?你大老远的从江南跑过来,造了一半园子,就为了刺杀宁王?谁信呐?还有啊,是叶家、叶公子向宁王引荐你,你出这档子事,难道不怕连累恩公吗?”
“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都是我自己,跟别人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该死,按王法,把我一个人处死就行了。”张北辙面上又惧又愧,但还是打定主意把嘴焊上了,一个字不吐。
叶渡清叹了口气,对严以琛摇头,看他这个态度,今天别想再问出什么了。
严以琛也无奈,这么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你要给他上点刑,他还不一定能挺得住,说不定没等他讲出幕后黑手是何许人也,就已经死在牢里了。
两人只能作罢,一起出了大理寺天牢。林鹭在外边等着,问张北辙说了什么没有。
“拉倒,什么也没问出来。这家伙是吃秤砣了,铁了心要认罪。”严以琛又挂上大理寺的腰牌,伸了个懒腰。
“大概有什么重要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张猛他们是不是带人去张先生住处搜查了?有什么线索没有?”叶渡清问道。
林鹭跟他们一起往费征雁那里走,边走边摇头,“有人把那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
看来操纵张北辙之人行动很快,早知道今日要生事,提前把证据抹去了。
“对了,小殿下说,那帮匠人里有个家伙很不对劲,审问之后有结果吗?”严以琛等人走到了费征雁院中。
“没有。”费征雁正头疼呢,走出来,递给他们一张纸。严以琛快速看了一遍,吸了口气,“那家伙疯了?在牢房里发狂,咬死好几个工匠,最后一头撞死在墙上。”
林鹭摇头,“这下好了,死无对证。”
费征雁忧虑更甚,“等徐崇、杨虎的消息吧,他们去查木料的调度和这些工匠的身份了。唉,这事情,最后能发展成什么样呢……”
“大人,当初宁王在寿宴上被刺杀,您都没这么愁,这是为何?”严以琛问他。
费征雁摇头晃脑地坐在院中石椅上,说道:“这次张北辙的行动虽不至于要了殿下的命,但背后之人做的局可比那子浪大得多。他们当然知道仅靠一个张北辙杀不了宁王,但还是要他去做,目的何在啊?”
其余三人一起摇头,表示自己想不明白。林鹭觉得费征雁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请他详述。
“老夫要是能怀疑到某个人头上,那就好了。搞不好,这事情继续发酵下去,会变成一场可大可小的党争啊。”费征雁叫他们歇着去,自己也回屋,“走了,明天看看再说。我猜啊,皇帝和宁王已经看到很多步之后了,咱们还是迟钝,迟钝哦!”
严以琛、叶渡清二人回到住处,讨论着费征雁那一席话是什么意思。
“不然进宫问问小殿下吧,他门儿清。”严以琛端了两盆热水进屋,泡脚。
叶渡清试了下水温,把双脚放到盆边上,“费大人说得好严重,党争会死很多人吗?”
其实严以琛也没经历过这种事,说不上来。他入官场才多久,根本没被卷进权力的旋涡中,身边又一直有贵人相助,想事情还是浅了些。“不晓得,只要小殿下和费大人都没事,那就没事。”他把脚伸进热水中,烫的浑身一激灵。
叶渡清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答应奕宁为他介绍张先生来帝都了。严以琛知道他爱瞎想,就说:“你就算不介绍张先生过来,也会有王先生李先生赵先生的。反正那些小人是要达成某种目的,利用谁一点都不重要。”
“嗯,也是。不过我心里还是不舒服。”叶渡清用脚拨弄着盆里的水,发起呆来。
严以琛趁他发呆,利索地擦干脚倒了水,就要钻被窝。叶渡清眼睛一眯,扯住他裤腰带,“不许!说了的,这几天都不许一起睡。”
“哎呀醒儿~”严以琛蹲到叶渡清面前,手捏着他小腿,“我保证,肯定不乱动不乱摸,人家就是想和叶哥哥一起睡嘛~”
叶渡清叫他恶心的想笑,抬腿把水扬在严以琛脸上,“不许不许!等一会儿上了床,你就什么都忘了。”
“什么?你说你想跟我上床?”严以琛近日越发“流氓”了,嘴上都没个把门的,踢开叶渡清的鞋子就把他扑到床上。
院中的守夜人都听惯了最近折腾的动静,掏了掏耳朵,转头就走。片刻之后,严以琛脑门上鼓了个包,哭丧着脸老实地躺在床外侧,隔着被子去抱气鼓鼓的叶渡清。“谋杀亲夫啊!”
“睡觉。要老实。”叶渡清用被子把他脸蒙上,闭上眼睛。
严以琛叹气,想起明早还得去做事,也就老实地睡了。
第二日,叶渡清昏睡,严以琛穿戴好官服,到大理寺找费征雁。费征雁昨夜应该是没睡几个时辰,泡了浓茶提神,指着桌上刑部的笔录让严以琛看。
林鹭和徐崇也进来了,等严以琛看完笔录,徐崇又补充了一些细节:“盖房的木料的确有问题,除了那根大梁是上等柏木,其他的小料都用的次等杉木,而且还是放了多年、内里腐朽的杉木。那个张师傅经验那么足,不可能看不出来料子有问题,但还是让手下的工匠做了下去,结果就是房倒屋塌。”
“屋料不是皇上给的吗?为什么还能出问题?”严以琛问道。
徐崇说:“东西被换了,料子从内务府仓库拿出来,转了一道手。大梁目标太大,他们不敢拿,就把其余的料子替换了。难得刑部这次动作快,已经沿着线索找到了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的手下,估计这事是郎中马翰指使人干的,将这批木材倒出去,能小赚一笔。”
林鹭觉得奇怪,“他们不知道这批木料是给宁王用的吗?”
严以琛也觉得这些人蠢,“怎么还占上宁王的便宜了,他们没脑子也就罢了,还没长耳朵?”
“就是说呢,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是。”徐崇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费征雁知道这位工部郎中,摸着胡子回忆他的人际关系,“马翰…这个人也就是小贪,克扣工匠例钱、收些‘介绍费’倒是常事。他巴结的是朱英杰父子,所以大家也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耽误事就当没看见。这回这事,不应该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大人,我们要不要把他叫过来问问?”严以琛问道。
“刑部那边怎么说?”费征雁摇头晃脑了一阵,问林鹭。
林鹭答道:“他们目前只把马翰的手下叫去问话,还没找马翰本人问讯。”
费征雁点头,“我知道了,咱们先不着急,静观其变吧。”
等到晚上,刑部突然有了动作。费征雁已得到消息,就催严以琛与林鹭快马加鞭,速至马翰府上。严以琛和林鹭不敢怠慢,带着人手立刻出发,等他们到时,正巧碰到兵马司和刑部员外郎带兵赶到。刑部员外郎刘生祥见严以琛他们来的如此快,脸色微变。
严以琛和这人打过两次交道,下马跟他打了个招呼。刘生祥没说什么,只让大理寺的人与他们一同进去,找马翰问话。
马翰贪了这么多年,积少成多,在帝都的宅子越扩越大。一帮人从正门鱼贯而入,穿过三重院子,寻找马翰的下落。
马家的家眷都穿着宴饮时的服饰,大理寺与兵马司的人突然涌入,像要抄家一般,将他们惊的四散而去。兵马司的人揪住几个小厮,问他们马翰身在何处。小厮吓得扔了手里的酒坛,说马大人在石榴院与几位夫人饮酒作乐。
“带路。”刘生祥留一个小厮带路,交代一队兵马司将马家的人集中在大院里,一会儿要挨个问话。
严以琛给了杨虎一个眼神,杨虎明白他的意思,留在这进院子里,看着兵马司与马翰的家眷。
小厮快步把众人带到石榴院里,院中有十余个女子穿着轻薄罗衫,在几棵石榴树下弹琴作乐。女眷们见到大批官兵气势汹汹地进来,都吓得花容失色,挤作一团。
“你们家老爷呢?”严以琛问道。
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子看出形势不对,站出来说:“老爷进屋去解手了。”
他们进门的动静这么大,马翰早该听见了,此时还在解手?“少卿,不会是给他跑了吧?”张猛问道。
严以琛对兵马司头领与刘生祥说道:“两位,我们一起进去找找吧。”
刘生祥点头应了,让严以琛与兵马司头领先请。兵马司头领让两位文官走在后面,自己将手按在刀上,推门大喊:“马大人,刑部员外郎与大理寺少卿请您出来说话!”
屋内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瓷器被打翻在地,碎开了。兵马司头领紧走几步,却在这里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朱大人?”
严以琛跟进去一看,竟然是朱世英,他走路都不稳,眼睛半睁不睁的,看起来像是喝大了,衣袍上竟然有血。
刘生祥往里边去,大叫其余两人过去。严以琛走到他身边一看,马翰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胸口插了一把刀,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