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 章 送礼和造园
自严以琛一行人出发西域,已经过了近两个月了。宇文尚端坐在御书房里看奏折,肩膀上趴着奕宁宫里那只狮子猫。狮子猫踩在皇帝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这个人类舔毛,宇文尚揉着眉头把奏折往桌上一扔,抬手抱猫,放在腿上揉来揉去。
卢冯快步从外面进来,跪问圣安,脸上带喜。宇文尚把狮子猫展开又搓扁,对卢冯说:“平日里都持重,今天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回主子的话,天大的好消息,再有半日,宁王殿下就要回都了。”卢冯在宇文尚身边伺候了多少年,知道这时候该是怎么表现,笑容更甚。
宇文尚立刻起身,吓得狮子猫跳到书案上,“真的?昨天还说需赶三日路才能进帝都的地界,怎的如此快?”
卢冯回道:“这几日天气晴好,殿下的车马又快,整整提前了两天还多。想来也是殿下思父心切,要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呢。”
“卢冯,你这油嘴滑舌的功夫又渐长了。”宇文尚就吃这一套,嘴上数落人,脸上的欣喜却是实打实的。“让人去备马,我一个时辰之后从西直门出。”
“哎。”卢冯不敢怠慢,立马叫手下的小太监去传话。皇帝对宁王溺爱的紧,出游回宫都要亲自去接。不过自从秦后去世以来,这爷俩几乎每日相伴,宁王还没有离开皇帝这么久过,皇帝思念小儿也属正常。
奕宁乘车行在进都城的大路上,还没见到城墙的影子,就瞧前方旌旗飘飘,大批人马列阵以待,叹了口气。父皇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弄的像是自己凯旋了一般。
宇文尚穿了身乌金马袍,甩着缰绳,让身下骏马向前走了几步。他两侧的皇家御卫随之而动,身上的山纹甲都是锃亮的,反着阳光。
奕宁从车上下来,笑着给他父皇问安。宇文尚跳下马拉着儿子翻来覆去的看,觉得他人没瘦,精气神儿也不错,就与奕宁上了同一辆马车,往皇宫走。
“陆大将军,你去哪啊?”严以琛骑着桶,问陆骁。
“回将军府。”陆骁看了一眼奕宁的马车,想起了将军府的装潢。“我还要去买些东西,你们回,不用管我。”
叶渡清对严以琛说:“城里有一间小院,什么都齐全,你要是不方便住大理寺,就和我一起去那吧。”
严以琛当然是要跟叶渡清住在一块的,欣然同意。叶渡清又问叶渡明去不去同住,叶渡明看着他俩那样子,无奈地说:“我回官邸。”
严以琛在叶渡清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叶渡明竖起一个大拇指,叶渡明怎么不知他的心思,翻着白眼瞪他。唉,弟大不由哥,随他去吧。
奕宁刚回来,宇文尚就叫他不要去长信宫,先在乾清宫住上几日,陪陪老父亲。奕宁自然答应下来,看着自己爹那副孤寡老人的样子,笑眯眯贴上去给他捏肩膀。李熊大感轻松,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这两个月可给他累的够呛。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三日,众人的神经都极其放松了。天一和严屹宽在宫里住着,消闲的同时也查阅古籍,试图破解西方神庙中那个小方块的奥妙。
严以琛这日“得闲”出来,来到将军府小坐。陆骁引他进书房,叫他那一脸得意洋洋的傻笑晃得头疼。“怎么?你们两个终于做了?叶渡清呢?”
大咧咧地坐下,严以琛笑出两排大牙,“哎呀,以前怎么不知这春风吹人好啊?他今天身体抱恙,得歇一歇。”
陆骁斜了他一眼,坐到桌后,“有屁快放。”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没事我还不能来找你了?”他注意到陆骁这里的装潢清雅了不少,看来经过奕宁的操持,将军府改头换面了。那红木的书架和书案上也多了不少书,仔细一瞧,有些书目和长信宫书房里的有重合。“哎呦,老陆,忙着陶冶情操呢?为了和小殿下有点共同话题,你挺努力啊。”
陆骁那点心思全被严以琛看穿了,他把手上的书啪得按在桌子上,转向严以琛,盯着他,面色发寒。
严以琛咧了一下嘴角,叫他那脸色唬的正襟危坐,“干啥干啥,别老是整这一出。”
“你是怎么能和叶渡清说上一整天话的?”陆骁很认真地问他。
“随便说啊,琴棋书画五谷杂粮,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想到啥说啥,有什么难的?”严以琛和叶渡清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他从小在魔宫里被熏陶成了个杂家,还真是什么都懂一点,谁的茬都能接上。
但陆骁不是个健谈的人,也就喝完了酒话能多一点。他最擅长行军打仗那一套实践得出的理论,能在朝堂上侃侃而谈,但要是和奕宁谈天,不免枯燥乏味。陆骁也不像叶渡清,会画画弹琴写字,完美踩在奕宁的兴趣点上,现在学这些貌似也晚了,只从书本里拿些理论出来说,显得太刻意。
严以琛翘着二郎腿想了一会儿,问陆骁:“你会不会下棋?”
这个他倒是会的,陆家没被抄家的时候,他总和院里一个打杂的棋疯子下上几盘,一开始老是输,下着下着倒也能跟那大爷平分秋色了。
“那行,你去弄一套精巧点的棋,最好是什么玉啊玛瑙啊做的,棋盒也得漂亮。弄到手了之后就去找小殿下,说送他当礼物,谢他帮忙操持将军府重修的事。”严以琛脑子转的飞快,理由都帮他想好了。
陆骁摸着下巴,感觉有点可行,“然后呢?”
“然后还不简单吗?你让他当着你的面打开礼物看,他看见了应该就能问你会不会下棋。他不问也没事,你不有的是招气他吗?反正只要你俩下上棋,那就算是找到共同话题了。输输赢赢的多来上几盘,在一起的时间不就多了吗?”
听了这一番话,陆骁思索片刻,点头,“在这种事上,你真是大师。”
严以琛一撇嘴,“这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吧。我是个头的大师啊,明明是你脑子太木了,偏偏喜欢上小殿下这种心思绕的,啧啧,自求多福吧。”话说完,严以琛起身准备撤了,“不跟你多说,我去给醒儿买银耳羹去了,他还等我回去一起吃中饭呢。”
陆骁又被秀了一脸,把严以琛送走后再次捧起桌上的书。想着刚才那个套近乎的办法,陆将军打开钱箱,掂量着里边的真金白银,决定今天就去买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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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宁在乾清宫住了四五日,等宇文尚的分离焦虑缓解了之后就回到长信宫。宇文尚怕他在帝都太闲,又吵着要出去玩,就把城郊的一块地皮给了他,让小儿子多少有点事干。
那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和城外一条河挨得挺近。近日北方的流民进了都城,找不到适合的活计干,生出些小乱子来,都被拢进那片地界里。宇文尚这时候把地给奕宁,意思是说:你帮着梳理梳理,别让流民的问题扰了治安。
看着地图,奕宁很快就有了些想法,让李熊找人去实地看看,做些测量的工作。陆骁在这日登门拜访,正义凛然地拿着一个过度包装的礼盒,端端正正放到奕宁桌上。“谢礼。”
奕宁靠在软垫上托腮打量他,视线在礼物和陆骁之间转了三圈,已然知道这是严以琛的主意。“打开吧。”
陆骁准备的那套词还没说出口,这程序就已经快进到了第三步。他把堵到喉咙口的话咽下去,打开了这个雕花镶螺钿的黄花梨木匣子。
匣子里那套棋确实是精品,黑白两色玛瑙颗颗纯净。棋盒也是上等的琉璃烧的,配合棋子和棋盘,往那一摆就足够赏心悦目。
奕宁用两根手指捻起一颗黑子,放在光下看了看,最终落在棋盘中央。陆骁盯着他袖子外的那截手腕子,还没动作。
“你等什么呢?”奕宁把腿伸长些,蹬了一下正襟危坐的陆骁。陆骁才反应过来,拿起白子,和他对弈。
一开始两人各怀心思,眼神飘忽随意置子,但到了后来,他俩都觉得棋逢对手,认真起来,一盘棋下了大半天。
奕宁的棋艺是和姐姐学的,到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套路宇文尚了。陆骁最擅长排兵布阵,这与棋艺有很多相通之处。他军旅多年,棋艺不降反升。
紫菱和翠屏贴在一起,边嗑瓜子边看他们二人下棋,津津有味。就算看不懂棋,这二位的容颜也相当下饭,看一整天也不烦。
陆骁吃了奕宁几颗子,抬头看他,就见小殿下托着下巴,那双猫眼眨啊眨,秀眉微蹙。紫菱轻咳一声,指了下外面的天色,陆骁才反应过来,把棋盘推到一边,“该吃晚饭了。”
“等一下,这一步……”奕宁还想摸棋子,陆骁却把棋盒盖子盖上了。
“明日继续。”他这么说着,心思一动,假装手抖把棋盘弄乱了。
奕宁靠在垫子上伸懒腰,“你不用搞这些小动作,棋子有几颗、在什么位置、哪一步被吃掉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摆回来就是。”
陆骁见这方法糊弄不了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去拉他起来。“吃饭。”
奕宁背着手往外走,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对了,明日你没事的话,把叶渡清和严以琛叫上,去城郊相地。”
“什么地?”陆骁其实早就看见了奕宁桌上的地图,不过他不知道宇文尚把这片地给他做什么用。
“去了就知道了。”奕宁心情挺好,走到饭桌边坐下。夹了一口菜,他又说:“礼物不错,我收下了。”
陆骁的心脏当即有力地跳了两下,也坐下,吃饭。
第二日,四人在城郊的河边小坐。帝都逐渐入秋了,河滩上的苇丛有了些黄色,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有一些衣衫单薄的流民在河对岸锄地建房,此处地势低平,如要耕种小麦,还需多加开垦,使土质不那么湿黏。不过今年要想把麦苗种下去,已经是迟了,不等收成就会霜降,流民们只能咬紧牙关过日子,希望即将到来的冬天别太寒冷。
奕宁在与叶渡清说话,叶渡清满脸尴尬,吞吞吐吐地做了一番形容。严以琛轻松地半躺在地上的竹席上,问陆骁有没有实施他的计划。
“今日来城郊,所为何事?”叶渡清清了清嗓子,问奕宁。
奕宁接了李熊递给他的茶杯,指着面前平坦的土地说道:“我打算在这建一座园子,当做消闲之所,咱们几个在宫外也能有个谈天的去处。”他转头看向叶渡清,“不过造园子是个精细活,你家的园子修的那么好,有没有合适的工匠介绍给我,帮着参谋一番?”
叶渡清望着远方的小丘与山峦,再回看近处河流,觉得这的确是个造园的理想之地。“有,淮扬有位姓张的师傅,是这一行中的妙手,掇山理水不在话下。你若打定心思,我就写封家书回去,让爹问问张师傅愿不愿意到帝都来。”
“那太好了。”奕宁眉开眼笑,“宫中住的久了,不免向往乡野田居,河对岸这片地就交由百姓发展,明年能落成一座小村,有江村野趣之景就是极好的。”
严以琛看着图上的范围,问奕宁:“河对岸这一片不也是你的属地吗?这些百姓刚到帝都,手头难免拮据,修房子建村落恐怕有点难吧。”
奕宁眉眼弯弯,“所以啊,从明日起就要开工,先挖土成池、堆成土山,至于格局如何布置,等张师傅到了再说。”
严以琛听了觉得有点不妥,现在大费周折又挖又堆,到时候若是来了工匠,要推翻重来怎么办?不过他看着那些流民,脑筋一转,理解了奕宁的打算,“哦~原来如此。你是想让这些流民充当力工,管他怎么挖的,只要挖了就给工钱,倒是个好办法。”
陆骁和叶渡清听他一讲,也明白过来。从现在起施工直至岁末,流民们就能领几个月的工钱,拿着这些工钱修缮房屋置办家产,等到明年开春再耕作,村落也就形成了。奕宁是个大方的,给百姓的工钱只会多不会少,以建园为名头安置好流民,是一条良策。
“你多费心,可一定要将张师傅请过来。”奕宁拍了拍叶渡清,随后就跑到河边看野鸭了。
陆骁凑过去,用苇杆做了个简易的鱼钩,教奕宁钓鱼,顺便问他今日下不下棋。
叶渡清感受着夏末的微风,舒畅地叹了口气。他前几天基本上都没怎么下床,连饭都是严以琛端到床边喂他吃的。
严以琛勾住叶渡清的手指,嬉皮笑脸地问:“今日还难受吗?”
叶渡清给了他一拳,“再不许你这般胡闹!”
“怎么啦,你明明很舒服的。”严以琛把他的领口拉开一点,露出几块未消的红痕。
叶渡清绷着脸,让他跟自己保持距离,“这几日不许你跟我同睡!”说着,就牵着小雪的缰绳,准备回去写家书了。
奕宁和陆骁看着那两人打情骂俏,气氛也微妙起来。“走吧,钓不到鱼,回去下棋。”奕宁惦念着昨日残局,把鱼竿一扔,也乘车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