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那小道长分明说强行解除追踪术,太过痛苦,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不行,三公子,这不行,我,我们都不同意!”
薛五一脸的不赞同。
身后三名侍卫也连连点头,附和薛五意见。
薛平安以一对四,态度却甚是坚定。
“五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只是……错过了今日机会,我身上的追踪术,何时才能解除?”
薛五一时语塞。
世人都知,高人难求。
错过了今日的小道士,他也不敢打包票,日后还能遇到个道法高深的道士,能解除三公子身上的追踪术。
要不……请小道长跟他们一起去并州?
薛五脑中刚冒出这个主意,便听薛平安道,“五叔,你不用再多说了,我意已决!”
薛平安扶着树站起身,“五叔,带着这个追踪术,我就像个靶子,不管去哪,都会被狗朝廷掌握到行踪……”
他摇摇头,目光中露出坚毅之色。
“五叔,我不想当活靶子!”
“拔筋剜骨……”薛平安低声念叨着这四个字,缓缓道,“五叔,我不怕!区区追踪术,就当是上天对我薛平安的一次考验!”
“我定然会撑过去!”
他也不要人扶,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两步。
“若是我连个皮肉之苦都惧怕,解除个追踪术还要犹犹豫豫……那我还有什么出息?!我还何谈报仇?谈何雪恨?!”
他霍地转身,眼眸深处,似有火焰燃烧。
“薛五叔,几位兄长,我薛平安……誓要推翻这朝廷!报我薛家满门覆灭的血海深仇!”
“当年被姜家抢去的江山,我薛平安,也定要夺回来!”
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薛五几人行礼。
“薛三不才,恳请薛五叔及几位兄长,襄助于我!”
“三公子……”
薛五听得心神激荡,一脸激动。
他抢先一步,单膝跪地。
在他身后,其余几名侍卫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同样神情激动。
“三公子!”
薛五扶着薛平安,定定地望着眼前这苍白瘦弱的少年。
这少年,是薛王爷的第三子!是定山公的嫡系子孙!
小小年纪被征召入京,在京城被圈养十年。
十年圈养生涯,虚弱了三公子的身体,却没有虚弱三公子骨子里的铮铮傲气!
他在三公子身上,依旧看到了薛家风骨。
薛平安被薛五扶着站起,他反手握着薛五的手臂,“薛五叔,追踪术……必须解掉!”
薛五神色一凛,抱拳接令。
“是,属下遵令!”
其他三名侍卫也如他一样,神色郑重地抱拳行礼,苦于噤声术没解,只能无声接令。
马车上,细雨掀开帘子,露出个脑袋,看着林中薛家几人跪来跪去,抱拳来抱拳去的那一幕。
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大白,走!”
细雨跳下马车,大白紧跟其后。
“喂,薛平安,你身上的追踪术想解除,我倒有个法子,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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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野道上,一辆马车慢悠悠地朝前走着。
马车旁边,跟着一匹空马。
玄卿坐在车辕上,是赶车的车夫。
车厢里十分热闹。
原本宽敞的车厢,挤得满满当当。
一身红衣的苗妩,正照看着茶炉。
小小的茶炉火势甚旺,炉上架着个罐子,罐中炖着肉粥。
此时香气已溢了出来。
大白挤在茶炉旁,不错眼珠地盯着罐子。
薛平安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闻到香味,饥肠辘辘的肚腹响如鸣鼓。
细雨坐在桌前,翻来覆去看着手中一张写了字的白宣纸。
宣纸上,是薛平安亲手所写的欠条。
薛五身上的两千六百两银票,先付给细雨两千两,剩下的六百两,则借给了薛五几人当盘缠。
薛五几人,没能继续跟着薛平安。
三名侍卫得到命令,暗中潜回并州,打探并搜集现今并州的情况,以及薛家军近况。
打探到什么情况,也先按兵不动,一切等薛平安回到并州再说。
剩一个薛五,倒是没回并州。
他可怜兮兮,一人一骑,远远缀在马车后头,不许上前。
原因无它,细雨只愿收留薛平安一人,不想多留闲杂人等在队中。
就算是与她熟悉一点的薛五叔,也不行。
就算薛五连连保证,留他下来,他一点麻烦也不添,还能帮忙赶车,照料马匹,捡柴,捕林中的兔,山上的鸡,天上的鸟,水中的鱼……细雨也无情拒绝。
开玩笑,那些活都是留给老长虫的。
薛五都干了,老长虫干什么?
不行!
几人要离去,身上总得有银子。
薛平安便作主,与细雨商量先少付六百两银子,他愿写欠条为证。
有苗妩作保,再加上刚听过的薛定山的故事,细雨爽快同意。
她并不怕薛平安欠账不还。
为了六百两银子,得罪一个道士?谅那薛秧子也不敢,他也没那么傻。
至于薛平安,则跟着细雨一行人,暂时往西走。
回并州,对现如今的薛平安来说,并不是急事。
他身子骨弱得离谱,又中了追踪术,就算急着赶回并州,也没甚么用。
跟着细雨一行人走,则好处甚多。
有苗妩在,苗掌柜有一手好厨艺,薛平安能一日三餐吃上饱饭——他那身子骨只要吃饱吃好,恢复元气还是很快的。
待元气恢复了,细雨便会解除他身上的追踪术。
到那时,天大地大,凭薛三公子随意瞎跑,再也无人能得知他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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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走得慢吞吞,到了将晚时分,终于看到前方有座小城。
城池不大,孤零零地伫立在荒野上。
玄卿凝神望去,看清了城门上方的三个大字。
梁越城?
他回身,撩起布帘子。
“喂,前方到了梁越城,要不要进城?”
车里,细雨和薛平安正在喝粥。
一个捧着比脸还大的木碗,喝得稀里呼噜。
一个捧着小小的茶碗,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粥。
真真是对比鲜明。
听到老长虫的话,细雨抹了把嘴,将木碗放到桌子上,从车窗处探出脑袋。
梁越城?
看着城池不大,是座小城,不过……那小城怎么黑乎乎的?
天色将暗,城中应亮起灯火……怎的不见灯光?
疑问一闪而过。
细雨一摆手,“走,进城看看!”
城中有客栈,她想寻一间客栈,舒舒服服睡上一晚。
马车轱辘辘走在官道上,城门越离越近,到了近前,才发现城门紧闭。
天还没黑,就关了城门?
细雨跳下马车,看着眼前高约三丈的城墙,越发觉得奇怪。
守门官兵呢?
以前每过一座城,城门口都少不了守门官兵。这座梁越城倒是稀奇,竟没有城门官兵?
就算关了城门,她也没听见城门后有动静。
夜风中,隐隐传来血腥气。
细雨想了想,摸出一个纸鹤。
这纸鹤还是探查红柳村时折的,如今正好再派上用场。
事有蹊跷,纸鹤出马。
细雨摊开手掌,一个比她手掌还大的纸鹤,慢慢拍打翅膀,飞了起来。
纸鹤越飞越高,飞过城墙,没入了越来越暗的天色中。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纸鹤才飞回来。
细雨接过纸鹤,青烟环又现。
青烟环中,显示出纸鹤飞过城池,先飞到了城门口转了一圈。
城门内空无一人,城门后堆满了杂物,除了抵着城门的粗壮木栓,门后还堆满了方石、青砖,还有成堆的沙石泥土……
这城门,想从外推开绝不容易。
从里打开,也不容易。
细雨眯起眼,继续往下看。
纸鹤在城中四处飞巡,所经之处,街道皆是冷冷清清,两旁的店铺都上着门板,地上掉落着招牌还有布幡,处处透着一股凄凉。
纸鹤顺着街道,飞到另一处城门,情况也是如此。
南北两处城门,也是一样。
苗妩从车里下来,神情严肃。
“四个城门皆被堵住……这梁越城,是从内被封死了。”
她嗅着空气中隐隐的血腥气,目光落在了梁越城三个大字上。
“细雨,梁越城内,一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