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手指夹着用白宣折成的纸鹤,望着面前的城池,神色莫明。
“我去开城门。”
苗妩留下一句,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原地。
细雨斜眼看向站在一旁,没事人一般的老长虫,啧啧两声。
“嘁,同样是妖,怎就相差这般大呢?”
玄卿暗暗翻个白眼,只作没听见。
嘁,他也想嘁!
他的情况跟猫妖能一样吗?
猫妖的妖丹,好端端在她身上揣着呢。就算她随意浪费妖力,有妖丹在,恢复得也快。
可他呢?
他的妖丹可没在自己身上,有本事,小道士先把他的妖丹还了,再说风凉话!
反正,没有妖丹,他可不会随意浪费他的妖力!
细雨懒得和蛟妖站在外头大眼瞪小眼,她掀起帘子,钻进马车。
马车内有茶炉,显得十分暖和。
车壁上挂着的一盏灯笼,驱散了车内昏暗。
薛平安正端着一个略深的木盘,给大白盛粥。
盛了几勺,大白嫌不够,拿嘴碰碰薛平安的手。
薛平安会意,给木盘里又添了一勺。
还是不够。
再碰一下。
再盛一勺。
直到细雨进来,大白才意犹未尽,放过了薛平安。
翅膀指指地板,它朝薛平安“嘎”了一声。薛平安将几乎盛到要溢出来的木盘,小心地放到了地板上。
大白埋头喝粥,细雨瞟了它一眼,坐了下来。
“梁越城,你知道吗?”细雨看向薛平安,突然问道。
薛平安点点头,“知道,昨日我们还从梁越城经过……”
细雨来了兴致,“昨日?昨日什么时候?”
薛平安回忆,“昨日近午时分,我们途经梁越城,进城里买了些食水,也未在城中多作停留,便骑马离去……”
途经就算了,竟然还进过城?
细雨上下打量着薛平安。
这薛秧子看着病秧秧,运气倒是不错。
路过梁越城,竟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就这样离去了?
这梁越城,若她没看错,分明是个死城。
城中阴气十分浓郁,薛平安几人竟然进了城,还买了食水?
难道说,昨日的梁越城,还一切正常,到了今日,便成了一座死城?
一夜之间,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她正要再问,马车忽然晃了一下。
细雨掀开帘子,便看到前方厚重的城门,悄无声息打开了一个缺口,恰好可容一辆马车通过。
黑暗中,隐隐绰绰站着一道红色身影,正朝着这边招手。
马车轱辘辘转了起来,慢慢驰进了梁越城。
进了城后,天色似乎猛地暗了下来,梁越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寂静无声。
一辆马车静静停在梁越城的城门口。
细雨掀起车帘,跃到车篷顶上,四下张望。
苗妩关好城门,走了过来,问道,“可要站得更高些?”
细雨伸手,“好。”
苗妩带着细雨,身形一晃,两人已站在城墙顶端。
“这梁越城,死气很重。”细雨道。
苗妩点头,“不是妖。”
“也不像邪祟……”细雨和苗妩对视一眼,同时皱眉。
不是妖,不是邪祟,那会是什么在作乱?
“苗姐姐,方才薛平安对我说,昨日他们才途经过梁越城,还在城中买过食水……”细雨蹙眉,“若他说的是真的, 那昨日的梁越城还是正常的。”
她喃喃,“什么东西, 既不是妖又不是邪祟,却能在一夜之间,令整座城池都陷入阴气中呢?”
阴气中,又隐隐夹杂着还未完全断绝的生机。
着实奇怪得很。
在城墙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整座梁越城犹如死了一般,陷入浓重的黑暗中。
唯有城墙底下的那辆马车,隐隐约约从车内透出一点烛光,照亮了马车四周的方寸之地。
苗妩带着细雨跃下城墙,回到马车旁。
玄卿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见她们回来,问道:“看出什么没有?”
苗妩摇头,“不是妖,也不是邪祟,暂时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作乱。”
不是妖,也不是邪祟,难不成……玄卿的目光落在了细雨身上,他脱口而出,“难不成……是个邪道?”
苗妩一怔,“邪道?”
细雨也侧头,看了过来。
马车帘子微微掀开,薛平安坐在车窗外,侧耳倾听车外谈话。
马车外,玄卿来了谈兴。
“哎,我说邪道,可不是故意针对小道士你啊,你可千万莫要多心……”玄卿上演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细雨哼了一声,“老长虫,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再多句废话,老子让你下半辈子都说不出一句话!”
玄卿暗暗撇嘴。
嘁,吹,继续吹!
就算小道士会召雷,天雷顶多劈死他,却绝不可能把他劈哑。
再者,小道士画得噤声符……他承认,那符有点意思,但那只是针对像薛秧子那样的普通人。
他堂堂千年大妖,岂会怕个小小的噤声符?
开玩笑!
细雨眯起眼,“老长虫,你到底讲不讲?”
“讲!”玄卿翻了个白眼,讲起他游历俗世时的经历。“想当年,我初化人形,游历天下时,就曾遇到过一位邪道……”
那邪道杀人炼尸,抽取活人魂魄供自己修行,可谓无恶不作。
可这样的邪道,竟然不招雷劈?
呸,可真不公平!
玄卿讲着讲着,就跑偏了。
细雨也听偏了,“老长虫,你后来躲到盘龙岭,一躲好几百年……你不会是在那个邪道手里险些吃了亏,吓破胆了吧?”
玄卿呸了一声。
“胡扯八道,我堂堂千年蛟妖,岂会被个邪道吓破胆?小道士,说了你莫要瞎猜!莫要瞎猜!真是岂有此理!”
细雨不屑。
“嘁,装,你再装!现在你是千年大妖,当年初化形时,你可不是!”
“初出茅庐的小妖,初入俗世便遇到个有本事的道士……”她顿了顿,“……还是个邪道……啧啧啧,没什么见识的小妖肯定被吓坏了,灰溜溜地躲回到盘龙岭,再也不敢冒头了,对不对?”
她哈了一声,两掌用力一拍。
“我知道了!”
说了这四个字,细雨又不说了,一脸挑衅地盯着玄卿。
玄卿不想问。
真的,他不想助长小道士的气焰。
可他又实在好奇这小道士知道了什么。
忍了几忍,终是没忍住,玄卿开口问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细雨得意地挑挑眉,“我知道你为何过不了千年雷劫了!”
一听细雨提起这事,玄卿就来气。
他千年雷劫没过,难道跟这小道士没有半分关系?她怎能毫不在意地提起此事,一点自责都没有?
跟当年的邪道一样,这小道士若不加约束,以后也是个邪道!
突然想到什么,玄卿更是郁卒。
邪道竟然能招雷?简直是没天理了!
这边厢,细雨已公布答案。
“老长虫,你别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你千年雷劫未过,最关键的还是你自己心性不坚!你问问你自己,什么时候坚定地去做过一件事?”
玄卿气恼,“小道士,你莫要胡说八道,乱扯一通!”
“嘁,被说中了,恼羞成怒?”
“小道士,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敢揍你?”
“嘁,老长虫,别光哔哔,有胆你就动手!看老子劈不劈死你!”
……
苗妩头疼。
这两个家伙,一个身为千年大妖,没个大妖模样。一个身为小道士,又没有道家的清静无为。
一对上,就是针尖对麦芒,
吵得她头疼。
比调停长日醉食客的纠纷,还令她头疼。
“你们两个,消停点!”她目光一转,看到了微微掀开的车帘,还有车帘后薛平安的身影,“车内坐得还有人,你们别吓到人家!”
“嘁,”接腔的是细雨,语气犹带愤愤,“我们会吓到他?”
“咱们临走前,薛五将他拉到一旁,嘀嘀咕咕半天,说得难道不是你们是妖的事?”
细雨敲敲车壁。
“薛平安,你出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