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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月明秋水 > 第234章 祸福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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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就可以仔细回顾一番了。

由此看来,有些事情,确实是勉强不来的。

司马宁本来就不具备君临天下之才,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会有的吧?于是,被“礼送”出京之后,有一段时间,他就到了刘义庆那儿,参与《世说新语》一书的编撰。

是啊,当初的那次北行,在洛水南岸,他记诵起曹植的《洛神赋》,文才甚是了得。如此说来,那“世说新语”一类作品的字里行间,就能够幻化出这位宁王子心中的“洛神”来,也未可知吧?

在世不称意,诗酒慰平生:这种生活,闲适幽雅,也算是专为宁王子这种人而打造的吧?

而司马婧所遇之人,就是那陶辉了。

萧正涛负责押解犯人,是朝廷命官,不可能再对她动情了。而她呢,属于“钦犯”,如何还能再作非分之想?

陶辉有个族叔祖,就是那以“归去来辞”名满天下的陶潜了。

这司马婧,原本属于“金枝玉叶”,养尊处优惯了,要她“带月荷锄归”,那是不太现实的了。不过,陶辉做起农活来,未必就会输给叔祖陶潜。这样一来,只要能够解决衣食方面的问题,这两个人,尽可以不时体会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逸致了。

如此说来,当初陶辉离开乌衣巷,还是极为明智的。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生杀予夺……那乌衣巷的门槛,过于沉重了吧?那些权谋算计,未必就是陶辉所擅长的。

司马婧,昔时的“金枝玉叶”,先祖的富贵、荣耀、权势,早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于是,万丈红尘之中,当她最终遇到陶辉之时,几番接触、了解之后,那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欣慰、喜悦、自豪,油然而生……

有道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尘世间的事情,能够称心如意、顺风顺水的,又有几件呢?

或许,暗自将自己比作大汉高祖的刘大将军,遇到萧正涛之后,也会想起当年的萧何萧丞相。只是,当他“受禅”于司马德文之时,已然年近六旬!三年之后,尚未出师北伐,他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这样一来,随着他的抱憾辞世,北定中原这件事情,也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按照他的遗愿,萧正涛等人,在修建初宁陵之时,最终还是将他和发妻合葬在一起了。

此刻回想起来,那一次,刘大将军带着那位风水先生,一起出行,还是有所打算的。尽管,司马宁、司马婧前来行刺,险些搅浑了这件事情。

或许,在某些人看来,刘大将军对于大晋王室的最后两个皇帝,是不是过于心狠手辣了呢?

其实,他来自寒门,崛起于寻常巷陌,如果要像当年的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那样,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倒是不太现实的了。至少,当时,他的几个儿子,年岁尚幼,未必就能够挡得住晋室的反攻倒算。于是,他率先出手,奠定起宋室的社稷。

诚然,对于他的某些做法,在当时,我也是颇有微词的。

只是,我也不便于多说什么。毕竟,他能够从数十年的腥风血雨之中走过来,对于其中的轻重缓急,自然是几经掂量、权衡的。而我和青儿呢,跟随一旁,只是看客而已。

多年以后,晋室那几年的明争暗斗、生杀予夺,最终也成了梦幻泡影。

此时此刻,当我倚着这昭亭的廊柱,回首往事之时,当初的亲历者,又还剩下几个呢?

当年,蜀汉后主所托之梦,倒是没有多少“冤冤相报”之意,他的本意,似乎主要还在于“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刘大将军刘裕上位之后,在北伐方面,虽说是寸功未建,不过,他励精图治,黎民百姓也算是过上几年安稳的日子了。

至于北定中原之事嘛,就是到这一刻为止,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如果从孙吴时期算起,这一带的人们,大概是过于看重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吧,对于北定中原,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晋室衣冠南渡前后,前有祖逖北伐,后有刘大将军逐鹿中原,最终也没能够一统华夏。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就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够说清楚的了。

有一种说法是,当年秦始皇游秦淮河之时,斩断了此处的龙脉,从此以后,偏安一隅的江南群雄,就难以有更大的作为了。这种说法,过于玄虚,倒是不便于妄加揣度、评议。只是,烽烟战场上,那些起决定作用的因素,不外乎“天时、地利与人和”,按照这个思路,对于江南诸雄来说,真的就做到举国一心了吗?

或许,当年刘大将军急于改朝换代,就是不想再被掣肘了。

只是,当他可以全力以赴之时,天不假年,最终也只能落了个抱憾而去。

有人说,人们最不想看到的,是这样两件事情: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此刻回想起来,刘大将军年近花甲才最终上位,暮年登基,何尝就不是某种“英雄末路”呢?

如果上苍再给他一二十年的阳寿,以他的雄才大略,那北定中原,未必就只是一句空话吧?

人说“富不过三代”,一代雄主如刘大将军,似乎也未能免俗。

而现在,已然是大齐建元二年了。最初的刘宋,也已经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而这大齐的开国之君萧道成,与萧正涛同宗同族……

“滴答,滴答,滴答……”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亭中的这位老妪,听到了这雨水滴落于地的声音。

在这江南的暮春时节,下一点儿雨,实属正常。

这一刻,这老妪望向亭外的目光,淡泊而平静:今日,老身初到此亭之际,尚是午后时分。当时,我记得很清楚,那日影,也就是稍稍偏西而已。那么,这一番追忆往事,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呢?

此刻下雨了,没了日光,倒是难以猜测起来了?

其实,此刻究竟是哪一个时辰,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是啊,再过一些时候,那夜幕,就会如约而至。

这样一来,这一天,不妨就简单地分为白天和黑夜两个部分,不就省心多了吗?其实,只要不是跟行军打仗牵扯到一起,对于这时辰的感知,尽可以模糊一点,随便一些的。

这样的雨,如果是和盛夏时节相比,那是相形见绌了。

不过,仔细端详之下,你依然能够看到,她不是如丝如缕的,她更像是一根根略小于豆芽儿的雨线,争先恐后地往下落。如果不是这样,檐顶上、凉亭外、地面上的那些时断时续的“滴答”声,又从何而来呢?

水气、雾气,薄暮,甚至还有人呼出的气息,就这样缭绕在一起了。在这样的缥缈、迷蒙之中,此身所在的这个昭亭,是不是也想着要向人倾诉一番呢?

当初,刘大将军也曾经说起,要在此处建一个亭子,名叫“昭亭”。回想起来,这个名字,还在青儿那丫头首先提出来的。当时,她所想的是,要借这个名字,打趣我一番。不过,思忖再三之后,我倒是觉得,真要叫做昭亭,其实也是蛮不错的吧?当一个人的灵感到来之时,她所想出的名字,往往就是最好的。就算是在数十年之后的这一刻,让我再给这个亭子命名,我也想不出更好一点的。

当时,刘大将军想得更多的则是,到了什么时候,南北一统了,就召集天下名士、名门闺秀,到此一聚。然后呢,酒酣耳热之际,叫这些人写一些诗文,记录下这次聚会的盛况。“群贤毕至”的背后,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我把这些诗文收集起来,再作一篇序,点评一番,抒怀几句。这一篇序嘛,也不妨就叫作“昭亭集序”。

不难想象,这样的想法,如此的构思,最初的灵感,就来自于王羲之当年的“兰亭集序”了。

说起来,这倒不是我们要东施效颦,附庸风雅;而是,我们站在一个新的高度,期待着南北一统,再现当年的秦汉盛世。甚至,我们也想到了,王羲之当年所说的“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也是有所缺憾的。至少,随着晋室南渡,当年的琅琊王氏,也都未必就能够汇聚于那会稽山上吧?更何况,隔江北望,大晋的宗庙社稷,就沦陷于北方铁骑的尘土里。对此,王羲之真的就能漠然视之吗?

因此,我们所期待中的“昭亭集序”,在文才文采方面,可以稍逊一筹,甚至是不值一哂。然而,南北一统、四海一心的风骨与气魄,当不逊于当年的“兰亭集序”。

然而,这也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刘大将军英雄迟暮,尚未出师北伐,就已经抱憾而去了。而现在,就是当年的刘宋社稷,也早已成为过眼云烟。这一刻,在大齐的土地上,我就算是登高而望,也只能感慨一声:大江的那一边,属于北朝,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对于这一切,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当年的蜀汉丞相诸葛亮,在出师北伐之时,也说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话语。当初,他所辅佐的,就是蜀汉后主刘禅。诸葛丞相终其一生,也是寸土未得、寸功未建啊!

如果说诸葛丞相的故事过于久远,那么,数十年前,跟随在刘大将军身边,我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也未必就称得上功德圆满吧?

刘裕刘大将军先是深感于被掣肘之苦,就痛下决心,先解决晋室再说。于是,作为他的属下,我有幸参与其中。仔细想来,那个午后,当我们一行三人辞别大晋末代皇帝司马德宗,走向宫城外面之时,我也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刘裕刘大将军就可以放开手脚,一心北伐了。因为,延续了一百零几年的晋室,就像那残阳余晖,即将融入沉沉夜幕。随着晋室一去不复返,一个新的时代,也就应运而生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

挥师北伐,事关社稷苍生,自然不可能一挥而就。除了人力物力军力的筹办,刘大将军所做的另一件事情,就是争取到了萧正涛的参与。然而,就在我们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那样的“东风”,最终等来了吗?如果真要说等来,我们所等到的,却是刘大将军的抱憾而去。

主帅没了,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也只能是“无疾而终”了。

如此说来,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是颇有几分道理的。刘大将军所能够做到的,也只是终结了每况愈下的晋室。至于出师北伐,老天不长眼,那也是没办法的了。

由是观之,身而为人,也有不得已之时啊!

回想到当初的尘缘,最初,我所认识的是司马宁。只是,这位宁王子,光是披着一件晋室宗亲的外衣,却又是那样的优柔寡断、畏手畏脚。于是,对于他,我也就慢慢不抱什么希望了。

而在乌衣巷的深宅大院里,这位宁王子,和那孙复、陆嘉一伙人,弄出一个“清君侧,振朝纲”的幌子来,还妄想着让我就范。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和这位宁王子,就只能是分道扬镳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语里的“道”,除了人间正道,也包含着情感的取舍啊!于是,我也只能是忍痛割爱了。

司马宁这家伙,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如何,都是需要我擦亮眼睛,不能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的。

挥慧剑斩断情丝,一开始,确实也很痛苦。然而,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归根到底,我都是要有自己的底线的。

其后,萧正涛从乌衣巷那一伙人之中分化出来。有一段时间,我也曾这样想,这“萧郎”,是过客还是归人呢?

幸好,接下来的故事,总算还遂人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