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乔与姒文命在姒家一处别苑,住了足有半月。
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端茶、倒水、换药。
二人似亲人般,偶尔又在不小心地碰触、隐忍中,露出或尴尬、或娇羞、或无奈之色。
幸福总带着一丝哀伤的底色。
这一日,余小乔臂上绑着纱带,坐在窗前望着外面。
一场淅沥小雨后,远处天空挂起一道七彩斑斓的虹桥。
甚是漂亮!
“文命,你说人生有什么意义,几十年的光景不过转眼苍狗,如这眼前虹桥,纵是此刻绚烂美好,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余小乔望着渐渐消的虹桥,感慨道。
姒文命坐靠床榻,脸色还有些微苍白,“只要绚烂过,美好过,便不枉红尘一遭。”
纵这一生,再无法拥有,我也会守护你。
只要,你过得好。
同不爱的人生活,能好吗?
他的眸子暗淡下去。
她压下唇角那丝苦笑,“文命,我们都与过去说再见吧,可好?”
说着,一滴泪自眼尾落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既然注定别离,若再这样放不下彼此,只是徒增心头苦楚。
命运让我们踏上了不同的路,只能认命。
我放不下,却想你能放下——
你要幸福!
姒文命沉默许久后,笑着开口:“好!”
也是漫长的沉默后,余小乔道了“好!”
她走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片刻温暖后,转身离开。
任由泪水洒落,悲壮又决绝。
望着走远的心上人,他的唇角微扬——
乔儿,你一定要幸福!
余小乔出了别苑,却见江屿白在马车前等着。
他已到江城数日,早知他们在此疗伤,但并未上门,只每日在院内看不到的角落,默默地守着。
余小乔回头望了望,好似能见到文命含笑带泪地相送。
她跟自己说了声“你可以的”,便上了马车。
如果爱,努力可以做到,那就努力一把!
只是过了好久,她才明白,心中住着一个人,便再容不下旁人。
再多的感动,也驱不走怦然的心动、心底的深情。
又过了许久,才知道,自己用尽力气去感恩之人,其实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她撩起车帘,见夕阳西下,“屿白,李墨尘最近在忙什么?”
他亦望向外面,“在想如何赶尽杀绝。”
文命已回来多日,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只是,李凌琰还活着,小墨他们回来,他知不知道?
思及此,余小乔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
此时,李墨尘正呆坐在常去的那个湖边。
自佳贵人去世,他每晚都来。
直至深夜才就寝。
有时,甚至会到天明。
不知人生总是阴差阳错,还是原本就不圆满。
你陪在身边时,我不知你是你。
一心想着站到最高位置,让你看到、找到你。
可到达巅峰之际,你却离开了。
我才知道——你是你。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何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
“皇上,长公主死了,是被姒文命亲手所杀。”叶欢拱手报道。
李墨尘从痛苦中拉回思绪,“这才是姒少爷!若早如此,怎会痛失爱人。有时,善良给错人,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后面,对我怕是不会一点手软了。”
“您不是一直想跟他来场巅峰对决嘛?”叶欢喂了一把鱼食,投进湖里。
李墨尘笑笑,“爱人嫁作他人妇,养母死于自己手中,此时的姒文命再无挂牵,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对手吧!希望这一次,不要让朕失望。”
人生无趣,好歹对手还活着。
“皇上,下个月是您的寿辰,您看如何操办?”叶欢问得小心翼翼。
自从李墨尘登上九五之尊,先皇的佳贵人自戕,原本沉闷无常的性子变得更阴晴不定,暴戾弑杀。
朝堂上,但凡对他不满不服的大臣,不论三朝元老,还是建功立业的大将,都是说杀就杀,有的还处以极刑。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登基数月,后宫空虚。
甭提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就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不近女色,断袖之癖的谣言甚嚣尘上。
当然,皇上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近来,好多小太监当值都涂脂抹粉,想着一招得圣心,逆天改命。
而一不小心,叶欢成了那躺着中枪的池鱼。
私下都在传,叶欢是皇上的第一盛宠。
有的说是第一宠卫,有的说是第一宠妃。
很多时候,好多太监、侍女聚成一团,见他一去,立马由热闹非凡变成鸦雀无声、四散而去。
故,叶欢现在谨小慎微。
生怕一不小心,他这个“龙阳之好”更添实锤。
想想就憋屈,堂堂七尺男儿、血气方刚,怎会被传成男宠。
简直气死了!
但,众口铄金!
惹不起,躲得起,离李墨尘远远的。
非必要不见面,非必要不汇报,非汇报不靠近。
李墨尘看他站得离自己几丈远,好像生怕扯上什么关系。
突地,他唇角上扬,起身走近叶欢,伸手摘掉其头上的一片落叶,“万圣节,好好办!许久未见好朋友了。听说祁天逸当了齐国皇上,代子寒也大权在握,只是叶清源消失似的。”
叶欢在原处,簌簌如落叶。
皇上啊,您是不知道您现在名声在外,还是怕我第一男宠的名头不够响亮?
几个太监远远看着两人间的亲昵,有的瞪大眼珠,有的惊掉下巴,还有的捂住双眼,仅从指缝中漏出兴趣盎然的目光。
而叶欢的脸火辣辣得热,连脖子都通红得不行。
谁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这正身子,也能歪于泱泱众口之中。
他三步并两步,几个大挪步,躲出一大段距离,“诺!”
如躲瘟疫般,一溜烟跑了。
李墨尘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