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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许陈氏特意叫人炖了滋补的汤。

她昨日见赵小蝶虽然长相还算过得去,只是那气色算不上佳,一看就是乡下的泥腿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入了许承林的眼。

虽说是京城人,可是京城务农的也大有人在,她断然不会是受过荣华富贵的人,自己给她随便送点滋补的,再给她些首饰珠宝,不就把人笼络了?

主意打得简单,许陈氏这厢收拾好了,端着下人煮好的汤,扭到中院。

却见一个小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赵小蝶门口,仔细辨认,正是昨日一起来的。

许陈氏马上脸上绽开笑容,隔老远便先招呼:“小蝶在屋里么?”

谢灼被这声音刺激得浑身一抖,看过来时,是昨天的那个主母,想来想去似乎也算个规矩的,便笑道:“原来是许夫人,一早前来所为何事?”

许陈氏心里不屑他一个下人也敢盘问自己的事,面上应付着:“有话同小蝶妹妹说,你可给我开了门。”

谢灼知道她是主母不假,可即便是昨夜这许府的老爷来,也是跟自己客气有加,他这老婆恐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谢灼有了计较,更不开门,婉拒道:“小蝶姐姐昨日辛苦,又夜深才得以入睡,现下当是还没休息过来,夫人请回吧。”

许陈氏马上就把不屑写在脸上了,只是她不愿屋里的赵小蝶听着,坏了计划,要不然早叫人把这个不长眼的下人丢出去。

她不再和谢灼讲话,干脆朝屋里喊:“小蝶妹妹可在?”

谢灼被吵得头疼,也没了耐心,抬头看她:“许老爷吩咐了,一个月里任何人不得打扰小蝶姐姐,夫人既是这府里的主母,该当首先遵从许老爷的吩咐吧。”

这奴才!许陈氏怒了,三两句竟把她贬成和他一样的下人,她和许承林是夫妻,这小子算什么,也敢让她“遵从吩咐”?

许陈氏冷哼道:“你若是我手底下的奴才,我早就叫你皮骨都离开,跪地上腰也弯了去,还不给我让开?”

谢灼早就不乐意了,他活这么大,除了被送进宫里那几天,还没什么人跟他这么大小声,既然这女人话说的难听了,他也不客气了,脸一拉,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管不到我头上来,快走开,别站我前边挡我眼。”

许陈氏咬牙切齿:“你个狗东西,当真不把我这主母当回事!”

她瞧着谢灼轻蔑的神色,“来人,把他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奴才的本分!”

另一边刚收拾立正过来的沈趁老远就听这话,赶紧跑来,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十数个家丁把谢灼围了个半圈,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恐怕马上要打起来了。

沈趁暗道不好,正欲上去帮忙,许适意却先她一步。

那人仅带着漫儿一个婢女,闲庭信步近前,声调虽柔嫩,却也带了些威严。

“一大早都聚在这儿做什么?”

下人们顿时一惊,看清来人后,纷纷行礼:“大小姐。”

许陈氏也吓一跳,自从上次的事,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再招惹许适意,她可不想再因为什么提醒了许茹的婚事。

人已经走到跟前,许陈氏先开口道:“意儿今日怎么也来这里?”

许适意淡淡瞥她一眼,在许陈氏朝她下手之前,她也只是无视她,可那之后,她愈发表现得不耐,只是为了让这母女两个心里有点戒备,不出来作乱。

许适意不答反问:“姨母又因何到此。”

许陈氏觉得落了面子,不过她不太想去计较这些,给许适意看看手里的饭食道:“昨日见小蝶妹妹气色不是很好,今日特吩咐下人做了些补气血的。”

许适意知道她没安好心,不过话也不能挑的太明,只是看了一圈家丁道:“那这些人在这儿是为何?”

许陈氏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这都是她院子里的,眼下聚在一起,实在不好解释。

不过许适意倒是贴心一般,主动帮她找了个由头:“莫不是姨母见昨日来的夫人没有下人打扫,所以派来帮忙?”

实在没有更好的说辞了,许陈氏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许适意点头:“既如此也不能白让他们做事,便从姨母的月例里,拿些出来,赏他们吧。”

许陈氏:???

许茹的就已经被扣光,怎么现在连她的都克扣!

她心中不忿,“这是为新来的小……小蝶妹妹做事,缘何从我这扣?”

一句“小妖精”被及时收住,许陈氏暗暗庆幸。

许适意扫视一圈,唇角微勾:“我若是认得不错,这可都是姨母院里的人,新来的夫人并无积蓄,也尚未入我许家的门,自然是没有月例的,姨母既然不愿,那便不赏也可,全凭姨母。”

好一句全凭姨母。

许陈氏气得牙痒痒,尤其她这话一落,下人们都朝她看来,这下若是不赏,定要被这些奴才嚼舌根!这许适意倒是头一次这么大方,她自从嫁过来也没有过这么大权利!

沈趁本想出来劝架,但是一见许适意,三言两语竟就将事情处理的如此妥当——自家一点亏没吃不说,还在那个主母身上切下一块肉来。

佩服!

外边已经僵持到那个地步,赵小蝶自然不能继续置身事外在屋里没个动静。

因此许陈氏正心疼自己即将散出去的银两时,赵小蝶开了门,一看这场面,和自己在屋里听着预想出来的差不多,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是借着“许承林带回来的妾”这个身份进的许家,这个主母应该是根本不知内情,把自己当成情敌眼中钉了。

想通此节,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道:“怎么一觉起来便这般热闹,我那屋子还算齐整,当是无需打扫的。”

许陈氏见她出来,简直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至于一大早受这顿气来,不过想到自己的打算,她忍气吞声道:“妹妹起了?来见上妹妹一面真难呢。”

虽然她极力克制,但是还是有许许多多的酸流出去了。

赵小蝶看就看得出,更别说这人开口说话。虽然这个主母的本事没多少,不过那语气的哀怨味儿,却是比那些争宠的娘娘们还要大。

她没露出自己的不耐烦,反而近前几步,先见过许适意,微微点头道:“大小姐。”

许适意顿时看出这两人的高低——也微微颔首算作招呼,随即看向众人道:“无论是哪个院子的,不过都是许府的,下次再有这样的热心肠,便都降为洒扫小厮,成全了你们吧。”

一众下人听了顿时噤若寒蝉,虽然他们现在是跑腿的,但是比那洒扫的不知好上多少,这是在敲打他们。

许陈氏也听得懂,她脸上的笑都险些抽搐了,愣是不敢把眼神里的恨意叫许适意看到。

许适意扫了众人一眼,领着漫儿先行离开,她刚走,下人们也一个个老老实实地朝谢灼赔了不是,然后回各自的职位消停下来。

沈趁对许适意的手段自然是惊讶,她还以为许适意在许府是受委屈的那方,现在看来……她有点可怜许陈氏。

这么想着,她也走到谢灼跟前,许陈氏正把手里端着的东西递给赵小蝶。

谢灼上前一步:“夫人,小蝶姐姐的饭食自然有我们,就不劳夫人一片好意,还是带回去吧。”

许陈氏这一早晨就没一件顺气的事眼下更是憋闷,横眉竖眼看着谢灼:“我一片好心,你为何如此防备?还怕我在这里边动手脚不成?”

谢灼也不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泼辣的人,他油盐不进地垂着眼皮道:“请夫人收回。”

许陈氏的面子在短短半个时辰里被拂了个干净,无论在心里怎么劝也不能心平气和继续待下去了,当即一甩袖子走了,临了还要出口气。

“好心竟被当做驴肝肺,当真是不识好歹!”

沈趁看她那气咻咻的背影,没忍住笑出声来,谢灼也跟着笑。

赵小蝶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个人,却又觉得这将军之女当年遭受那么大的变故,现在还能保持这份心性实在难得,便也不忍斥责,只是悄悄地回屋去。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在许府的第六天早上,沈趁和谢灼刚结束早上的操练,便见几个丫鬟满面红光地说笑着什么,看样子仿佛是打算打扫谢灼旁边的屋子。

谢灼看出点门道:“这是又要来什么人了?”

沈趁摇头,只不过如果真是要来什么人,住在谢灼隔壁,想来也是这个家里比较重视的人。

两人的疑惑在上午的时候被解答了——丛磊把两人叫到跟前吩咐:

“许老爷的两个儿子休了假,回家来,中午便回来了,你们可也去看一眼,免得日后不认识人闹出什么事端。”

两人应下来,中午的时候站在几个丫鬟身后等。

谢灼闻着熏人的脂粉气,皱着眉小声道:“你看他们那这样子,平时可没有这么浓妆艳抹,这会儿两个公子回来弄这一出,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沈趁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还没等说什么。

谢灼又凑近了道:“不如我们押宝,看她们是为了大公子打扮的,还是二公子。”

沈趁白他一眼:“你真无聊,莫不是喝酒没钱了,想赚我点?”

被戳中,谢灼尴尬一笑:“你都看出来了,还说出来寒碜我干嘛?就说赌不赌吧!”

沈趁最受不了他激,当即答应:“赌啊!有何不可?”

谢灼得逞地笑:“你赌谁?我就让你先选!”

沈趁也没见过这两个人,正欲随便选一个,前边的丫鬟忽然自动分成两列,好在沈趁和谢灼倚在一边,要不然一定会很突兀。

回头看时,原来是许适意来了,也对,兄长和弟弟都回来,她出来迎接也合理。

许适意扫了众人一眼,见到沈趁,那人正笑得开心,朝她打了个招呼。

许适意的眉头舒展开,也回以一笑,走到那人跟前,沈趁也朝她过来,挨挨挤挤地凑近。

原本是抵触的,只不过这么多人在这儿,再者之前也不是没这么近过,许适意按着退后一步的心思,站在原地由着沈趁靠近。

结果那人附耳问她:“你们家大公子生的好看还是二公子生的好看?”

许适意倏地转头,余光自是没错过谢灼咬牙切齿的表情。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