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山撑着一口气,没有任何功夫自暴自弃,第二十一天,他开始上半身的复健。
医生说他的右腿以后可能无法再用力,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所有人都当成忌讳,一字不提。
他却十分冷静,如今别无所求,只盼那女人早日醒来,作为交换,上天剥夺了他继续叱咤风云的资本,他认了。
从前不觉得,三十七岁这一年,一夕间突然明白,事业再成功,人前再显赫,枕畔无人并肩,也是空荡。
他在尽最大努力,不让自己变成一个瘸子,某日她醒来,自己在她眼里,仍旧是意气风发。
泡在复健室里的时间,跟陪她的时间均分。
贺茕醒来的太出人意料,之前没有任何前兆,譬如监护仪数据波动,手指轻微的弹动,一丝一毫的迹象都没有。
所以那一天,何山没有第一时间见证她醒来的瞬间。
他还在复健室里挥汗如雨,是阿亮跑过来告诉他,气喘吁吁地吆喝,“大小姐,大小姐醒了!”
他木了足足半分钟,反应过来的刹那,手里的哑铃差点砸到旁边的病人,肌肉一下子抽了筋。
阿亮好笑又紧张,“何先生你没事吧?”
他怎么会没事?
她醒了,孩子一个来月了,母子平安,他怎么可能没事?
这一刻仿佛世间所有的幸福都一股脑砸到了他的头上,砸的他头晕眼花,差点晕菜过去。
口齿都不清楚了,“阿,阿亮,那我,我……”
阿亮哈哈大笑,“何先生你坐好。”
轮椅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他紧闭双目,压着墨眉,只觉得呼吸从未有过的困难。
深度昏迷了二十多天,刚刚苏醒,贺茕还讲不出话来。
她着急,可是大脑的控制功能跟不上,就像开车挂不上当,脑袋里很多词汇,带着一个个问号,不知道和心里要表达的意思能不能对上号,喉咙一个劲地辛苦蠕动。
“大小姐。”主治医生小心翼翼地给她做检查,也没给她摘掉呼吸罩允许说话。
病房里人不多。
等主治医生稍微让开,贺骁上前,男人呼吸略微发沉,面冠平静,但眼角微微发红了。
俯身,骨节分明的大手把妹妹的手指头攥紧,鼻唇紧抿,一时没有说话。
贺茕呜呜一声,想叫人,等大哥被医生半挡住的身形完全进入视线时,她有点呆住。
大哥那修长臂弯中的鹅黄色一小团是个什么东西?
她瞪着眼睛仔细辨认,艰难的瞧,看见了,是个小宝宝的脑袋,黑黑的几根绒发在飘着。
What?
贺茕慢慢把视线转回到大哥身上。
眼神交流,贺骁一时不知道这丫头想表达什么,醒来后……有点奇怪。
盯着他儿子异常惊悚的那是什么目光?
男人眉宇蹙起,转头,语气不大好地冲医生开腔,“不能摘了呼吸罩吗?”
医生表情颤了颤,小心回答,“贺先生,主要是摘了,大小姐她现在也只能模糊吐字,她定会着急,一来二去地谈话让她很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