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茶饭未进,又未睡眠,妍娘哪里还有多少力气,没划出多远便摆不动桨了,小船随着波浪起伏,顺着海流飘荡,稀里糊涂地在一座妍娘也叫不出名字的小岛边搁浅了。
此时一条早在妍娘背后尾随的篷船紧跟了过来。妍娘虽有些懵懵懂懂的,但仍存着一丝警觉,她爬出了划子,淌着海水向滩头踉跄而去。
“大小姐莫慌!是我!”
妍娘侧身回望,见篷船中钻出一名道士,原来是诸葛杰。
“你想干什么?”妍娘走到了干松的沙石上才立住身,不耐烦地问道。
诸葛杰腾身跃上沙滩,距妍娘尚有五步远便停下了。
“大小姐,贫道来迟一步,让您受苦了。”
“你胡说些什么?”妍娘诧异道。
诸葛杰笑道:“我来给您讲一个真实的卢广宇的故事。”
“我知道你是卢广宇的好友,自然会替他说好话。我不要听,你休想骗我。”
“不该开脱的,我当然不会为他开脱;可该讲明的事实,贫道也一定要讲。大小姐您要明白,贫道此来并不是帮卢广宇的。”
“那你要做甚?”
“我来救您。”
“救我?”
“是啊!您被人骗得好惨,自己还浑然不知呐。您若不信我先让您见两个人。”诸葛杰扭头朝船舱里叫道,“把那俩小子带出来!”
戚彪一手提着一个人从舱中走出,把那二人先丢上岸来,而后飞身跟上,再次揪住二人的衣领,将他们拖到妍娘面前。
妍娘定睛看这二人,一个是算卦先生打扮,另一个竟是位和尚。
“诸葛杰,他们是谁?”
“想谋害您的人。”
……
日暮时分,残红将尽,肃肃的朔风夹杂黄沙与霜凌呼啸而来,抽打在人的脸上如砭刺刀割一般。
卢广宇脚步蹒跚地走在灰烬与瓦砾之中,走在这个自己整整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他还能忆起脚下每一块废墟曾经的样子:门房、前厅、二堂、东西跨院、后花园……庆阳府是什么样,他根本不记得了,自小古家庄中的这所大宅院便是他心目中的家,是他的根。
他停在一片碎砖烂瓦上,这里应是他的养父与岳丈古博通住过的小屋。那张古铜色的方正大脸以及阴沉肃严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恍惚间,又听到古博通忿忿地道:
“你跟下人们胡说些什么,怎么不想姓古啦?”
“爹爹,我和芳妹已经结为夫妻了,能否让我用自己原来的姓呢?”
“不可以,你忘了自己发过的誓了么?你要想姓卢,除非我死了。”
……
“我古家的刀法、拳法、暗器,全都传授给你了,连我的女儿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爹爹,孩儿以为凭我的能力可以学到天下最高的武功,您就让我出去闯闯吧。”
“不行,绝对不行。你敢离开我古家一步,我打折你的腿!”
……
卢广宇趔趔趄趄地再向前走,忽地蹲下身子在废墟中翻腾了半天,抽出了一床烧焦了的棉被,隐约还能看出那被单原本应是古淑芳最爱的翠绿色。他依稀中又见妻子那双闪着莹莹泪光的大眼睛。
……
“反正爹爹也过世了,姓卢姓古就随你吧。这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可千万别再闹着要走了,好吗?”……
“聪哥,我肚子里已经怀了你的孩子,求求你,不要走啊!”
……
那凄厉的呼喊再次萦绕在卢广宇的耳边,他颓然地歪坐在地上,呆愣愣地仰望着昏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