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西北荒原已如冬季,云天低矮,阴风翛翛,沙石飞旋,万木枯折,秃兀的白杨树枝丫上残留的几片干叶在瑟瑟发抖。
卢广宇漫无目标地踽踽独行。这般走了许久,回身见古家庄已没了踪影。他开始寻思:下一步到底该向何处去?
忽见正前方尘沙蔽空,他先以为是起了沙暴,却突感大地在微微颤动,闻得銮铃山响、蹄声如雷,便知来了一支马队,看此状料想应不下千人。莫非是朝廷的军队,抑或是沙漠中的悍匪?不论是哪彪人马均与自己无关,但倘真碰上却都无甚好处。
想到此,正转身要走,已见四五十乘马如旋风般疾驰而至,最前的十几乘从他身前掠过,听其中有人叫道:“咦,就是他!”那些马便迅捷地兜转回来,圈堵了他的退路。
紧接着,疾速奔行过来黑压压的数百骑,将卢广宇团团围困。
卢广宇见这些人尽是劲装结束,手中兵刃多为马刀和长矛,最特别的是每人皆背负了一面书着“沙”字的窄长旗子,在风中哗哗作响。心道:原来他们都是“风沙门”的弟子。
这风沙门在天圣十门中势力最为浩大,是南宋末年西北的汉族百姓反抗蒙古统治而建立起的地方武装,全盛时有两三万人马,在元兵的剿杀下,损失殆尽,远避到荒漠之中。后来归顺天圣教,与之联手反元。
大明建国后,他们并未脱离天圣教,仍成为其西北最重要的盟友。由于风沙门还经常协助官府剿寇缉盗、保境安民,朝廷对他们也没太过限制,现今门下又恢复到足有六七千人马。但这些年天下太平,永乐皇上朱棣数次远征漠北,使得边陲安宁,匪患也日渐稀少了,风沙门已很少同时出动这许多弟子行动了。不知今日为了何事如此大动干戈?
卢广宇正胡乱思想,但见一名圆脸络腮胡须的头目用马刀指着他的鼻子问道:“尔可是卢广宇么?”
“群哥甭问了,没错,跟图上画的分毫不差。”旁边一个尖细嗓子的家伙道。
卢广宇听了这对话大惑不解,但想对方既有自己相貌的画图,隐瞒也是无益,再说自己与风沙门素无瓜葛,更谈不上什么仇怨,承认了又当如何,便道:“诸位可是风沙门的兄弟,在下正是天圣教左督使卢广宇。”他估计自己被逐出天圣教之事并未张扬出去,不妨还以此职来蒙哄一下。
那个被称作“群哥”的又道:“你还算是条汉子,既然认了,那我再问你,你手下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在下此次是单独回西北老家探亲,身边未带一人。”
“嘿嘿,那就奇了,难道就你一人叛反圣教么?”
“还用问么,定是他将手下遣散了呗。”一个面带刀疤的家伙道。
“那咱们这么多弟兄,岂不僧多粥少了吗?这可——”
卢广宇心中焦急,打断了对方的话头:“诸位刚才说的话,在下实听不懂,谁叛反圣教了?”
“明知故问,当然是你啦。”那个群哥道,“不是你求婚不成便打伤了教主女儿,又带着一群死党反出圣教的吗?告诉你,教主震怒,严令教中各路人马截杀于你。我等就是奉命来取你项上人头的。”
“小子,你的脑袋可值五千两啊,连你的手下一个也值五百两呐,所以我们才如此兴师动众。”尖细嗓子道。
卢广宇心中懊恼道:这不大像冯宗先下的命令,还应是冯远他们又设计害我。这些人已将我逼到这般境地,为何仍恨我卢某不死?真真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