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睦动笔的那刻。
繁星的心提到嗓眼之上。
换不了人了。
自从跟着华贵妃办事,交代的事情全都办得漂漂亮亮。
可今日事故百出,她快点要憋屈疯了!
只能希望苏睦能争点气,别打脸不成反成犬。
若是他真的能做到。
他那个要求,繁星也就认了。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咔嚓!
所有人都怔住了。
诗歌刚成,刹那间,诗上文气随之爆发,冲拨而起。
六丈六尺。
又是一篇惊世之作。
李卿鹏所做画作的三丈三文气当场被诗歌的文气冲裂开了。
化作了点点荧光。
那些诗词歌赋被随意涂抹掉的众人心里心中大爽,当浮生一大白。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忽然间,苏睦作为灭门惨案的元凶也变得眉清目秀多了。
再往诗上看。
前面几句较为普通,却是朗朗上口,丰收的场景渲染得很好。
妇姑,箪食,童稚,壶浆……勾勒出了农忙的场景。
从妇女们用竹篮带着午饭,小儿帮忙手提着壶装的水浆,成年的男子们都在田里面割麦,将农忙时的情景活现在眼前。
奋力收割。
正是丰收时,本该是高兴的,是帝王的丰功伟绩。
谁知一句话,“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作为由喜转悲的开头。
让人从喜悦中心情急转直下。
有一妇女,抱着小孩低头捡稻穗,上前询问,得知沉重的赋税让妇女失去了土地,只能捡点稻穗维持生活。
身为耕种者,尚且要饿肚子。
联想及自身,感到自己没有功德,又不事农桑。
可是却拿高官俸禄,到年终了,还有余粮。
因而“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再看回李卿鹏的画。
众人沉默了。
画中拿着镰刀和稻穗的越王是何等的荒诞。
肚子吃得饱饱的,偶尔拿起来这两样东西,就能被称之为体恤民情,与民同乐。
就像极了大殿上夸夸其谈的宦官,没有干半点实事,对君王的忠心完全就是在作秀。
脱节得太严重。
但凡减少一些赋税,也比亲自到场视察民情强多了。
在场一些老人依稀记得。
当年丰收,越王是下旨增加了赋税来的。
也因此,画中所描述脱离了现实的本意,导致文壁画作上面的文气直接干崩溃了。
谁也没想到,苏睦不仅能写出了惊世之作,而且那么凶残。
硬生生地将李卿鹏画作的文气给冲散了。
断人前程。
只因一句泥腿子引起的。
简直是太残暴了。
太凶残了。
此子倘若不死,越国大乱必将占据一席之位。
一道道忌惮的目光扫射在苏睦的身上。
包间里的李煜脸色同样有点不好看了。
一脸阴沉。
见此,令狐喜善意地提醒。
“来人啊,将着桌子三分之一切成片,三分之一切成条,三分之一切成臊子,再壶好酒进来,别让李尚书大人噎着,酒钱就算本官的。”
李煜顿时有些后悔了,顾不上侄子什么的了,故作澹然地道,“咳咳,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哎呀,我听到了什么,堂堂户部尚书说话竟然不算数,是谁经常说自己牙齿能当金使的,也行,那礼部向户部借了五万两来办宴会的,那我是否也能……”
还未等他说完,李煜脸色再度一沉,猛地一拍桌子,咬牙道,“哼,不就是桌子嘛,本官就吃给你看。”
他身为四品高手,吃点桌子算什么。
单手提起玉面檀脚的桌子,张开了嘴巴,狠狠地咬上去。
咔嚓!
雪白的牙齿咬下了一大块檀木。
在口腔里面吧唧吧唧的声音,咕嘟地咽了下去。
连玉石也不例外。
眨眼功夫,一张桌子就全进了肚子里面。
“令狐尚书,这下你满意了吧。”
“不满意,礼部资金有限,布置会场的用具全是借来的,李尚书,你可不能骗吃骗喝的,一张五千两,你是打算付银票还是银子了?”令狐喜笑眯眯地道。
“从还回来的那笔银子里面扣。”
李煜说完就撇过头去,专心消化,无暇去理会自己的侄子。
大庭广众之下,量那个苏睦也不敢对他侄子动手。
台上的李卿鹏额头上青筋狂跳,满脸煞气,恨不得当场冲过来撕裂苏睦的嘴。
此时,苏睦和善地冲着李卿鹏微笑道。
“李公子莫生气,我并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只是看出了画中的问题,怕将此画给传播出去,被有心之徒借题发挥,害得李公子成为了罪人而已,若有得罪之处,苏某在这里先陪一个不是。”
???
轰的一下,台下的人群炸开了锅。
但凡听过苏睦丰功伟绩的人,脑袋都同时冒出了一堆问号。
好好的放着的怼天怼地怼空气的煞星那里去了?
是从良了嘛?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的。
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李卿鹏怔住了。
那满天的怒火瞬间凝固住了。
并透露出一丝的尴尬。
说实话。
他也不信苏睦会真心向自己道歉。
真信的那个,全家都被送进了焚尸炉了。
不过考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暂且把怒火给压下去。
至少要在越王面前显示自己的大量。
“苏…”
“我也是知道,不能怪李公子,毕竟李公子出身高贵,长辈将你保护的太好。
五谷不分,赋税不清,导致了与农民脱节,完全是情有可原的。李公子啊,听说你获取了院试的头名,看来户部尚书对你是真贴心啊。”
苏睦笑眯眯地说道。
呲!
会场上的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话哪里是为了李卿鹏道歉解释了,分明是瞪着他的鼻子骂,你离开了家里,啥都不是。
相当于将之前走廊骂的那一句泥腿子给怼回去!
并且杀人诛心啊!
今天的文会目的就是挑选人才。
最后的那句不经意地提到了书院的成绩,以及点名了户部尚书。
表面上是毫无关联,实质上稍作思考就知他意有所指了。
就你这种坐在家里只会死读书,也能当上院试首席的。
还不是摆明了背后有着户部尚书撑腰?
让你在治国理政不就是个笑话嘛。
以后越王重用李卿鹏也会有所顾忌,怕被人戳脊梁骨。
好家伙。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藏着无数的心眼。
苏睦太懂阴阳怪气的这一套了。
纵使你们书院想反驳也没用,人家六扇门的捕快也能写出了六丈六的惊世之作,你们想反驳,倒是先写一个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