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拿开微凉的汤婆子,拿掌心温着姜柟的小腹,轻声道:“叫太医来请个脉吧!往日来月事,也没见你疼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心情不好?”
姜柟没有马上回话,只是轻轻的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她感知到胎儿没了生命力,整个人从起伏不定的情绪中脱身出来,眸光变得平和。
“没有那么疼了!”姜柟埋首入他怀里,轻声道,“父皇称病,你不用侍疾?”
“青璃为了不当尼姑,殷勤得很!”谢昀心软软,揽紧了她,“前朝那么多事,侍疾还要我?我连牲口都不如!”
“那日在龙山寺,青璃的目标是我,多亏母后技高一筹,却害了永丽,那孩子吓坏了……”
姜柟轻柔的说着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昀却变了脸色,淡声道:“知道了。”
听着谢昀突然有些变化的心跳声,姜柟诧异的抬眼看他,他眉目一软。
“你想我责罚青璃,可以直说,我都会去做,你不必如此委曲自己。”
姜柟一噎,准备好的话术难以开口,不知是他太聪明,能够瞬间听出她话里的深意,还是在他眼里,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满腹诡计的女子。
一时间猜不透谢昀的心思,姜柟喃喃道:“兰青说我再不软和些,就会把你往别人屋里推。”
“我不会去别人屋里,生气了也不用你来哄,我自己会来找你!你不要软着性子求我,你做你自己就好。”谢昀揽过姜柟躺下。
“会永远吗?你不累吗?”
“会永远,不累。”
谢昀认真的逐一回答,姜柟被逗笑。
“可你是储君。”
“储君算什么,哪怕皇帝又怎样,不一样都是人!”
说完这句话,谢昀便呼呼大睡。
姜柟听得云里雾里,想问又怕漏馅,她肚子等不及了。
次日。
灵业庵在城郊五里的密林中,青璃一身素色布衫,除去身上所有首饰,面容憔悴。
出宫前,前来相送的人没几个,端嫔被禁足,也没有来,青璃泪湿衣襟。
往日她算得上帝京第一公主,出门从来都是成群结伴,众星拱月。
一夕间,虎落平阳被犬欺。
东宫撵轿停下,小太监高喊一声:“太子妃到!”
青璃眼底划过一抹狠色,看吧,犬来了。
忽烈死后,金珠公主与敬王和亲,她才明白,原来她去大周和亲并非死局,只是无人在意她愿不愿意罢了。
父皇的宠爱,犹如昙花一现,说败就败。
都是姜柟这个丧家之犬,终日出门招摇,被忽烈瞧上,太子护妻,不得不将她推出去和亲。
因为恨,青璃指尖不由收紧,与她执手的张秀枝手背被抠破一层皮,嘶的一声收回手。
张秀枝比青璃更恨姜柟,青璃能忍,她忍不了,讽道:“太子妃好手段,太子殿下为博你一笑,竟然罚了整个东宫侍妾,今儿个天气凉,怎么敢出来?不怕冻着了?”
“就算天气冷得冻死人,青璃出宫修行,我当嫂嫂的,自然要前来相送!”姜柟笑颜如花,倒是一眼未曾看青璃,径直走到张秀枝面前。
“多谢太子妃。”青璃咬着牙,心中再不痛快,终究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万不能再失了体面。
张秀枝被姜柟盯着瞧,心里极为不舒服,谁不知道太子宠妻,如今皇帝不管事,凡事都推给太子。
青璃侍疾多日,原以为皇帝会心软,出家这事没人提,便就过去,今早太子一声令下,青璃说送走就送走。
公主尚且如此,何况是她。
张秀枝别开眼,不愿与姜柟正面碰上,平白给自己惹来祸事。
岂料,口口声声说来送青璃的人,忽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她一惊。
“秀枝,堂姐和青璃都离京了,儿时的玩伴就剩你我二人,你可要常来东宫找我,陪我解解闷。”姜柟眉眼弯弯,笑得明眸皓齿,秋水剪瞳。
张秀枝却发了一身的恶寒,想把手抽回:“你有病啊?你不恨我了?”
要不是过往对姜柟做的那些事太过惨烈,就姜柟此刻脸上的神情,张秀枝或许真的会误以为,她们可以冰释前嫌。
姜柟死死拽住,不让张秀枝逃开,她脸上的笑阴森了几分:“儒表哥死了,宣武侯府也已没了你的立足之地,我想替你同太子说情,给你讲了一门亲。”
“我不需要!你别白费心!”张秀枝轻斥,拼命的想离姜柟远一些,越是退后,越扯着姜柟。
两人像拔河一样,互相不愿意松劲。
“雍王爷家的小儿子,怎么样?听说极会疼人,也不嫌弃你身染隐疾。”姜柟继续道。
听此,张秀枝脸色大变。
雍王爷德高望重,在皇室宗亲里管东管西,却对自己的小儿子极为宠溺,那小世子生的腰肥膀圆,天生是个傻子,成年后不会人道,喜欢虐杀侍女,帝京没有姑娘愿意嫁,如今而立,脾气性情更加暴戾。
“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我自然是一片好心,要不是念在儿时的情分,我怎会费心与太子说这些事?有太子殿下出面,这事一定能成!”
姜柟一双美目,满是算计。
张秀枝骇然不已,她们哪有什么儿时的情分?说是仇恨也不为过,她想起当年刻在姜柟背上的伤,内心惶恐不安。
姜媛差点被害死,亏得有先见之明,早一步逃离帝京,苟住一命,端嫔失宠,青璃被迫出家,就连姜上都为情所困,不知所踪。
当年伤害姜柟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就连姜淮,姜柟都没有打算放过。
太子……一定见过姜柟身上的伤,岂肯放过她们?
“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张秀枝丝毫不怀疑姜柟的话,略带哭腔的哀求道,“我那时小,不懂事,都是姜媛逼我做的,她才是罪魅祸首!你找她去啊!”
青璃看了看张秀枝,又看了看姜柟,恨声道:“你做了这么多,原来都是为了复仇,我们这一帮人,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已经得到一切,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话落,青璃帮着张秀枝,掰开姜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