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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煜九重宫阙巍峨耸立,大明宫殿笙歌曼舞。

“大将军为我大煜北征北狄,一柄君川行雪剑退敌三千里,如今平安带诏归来,实乃大煜之福,朕之福,今日这第一杯酒,便由朕敬宁远大将军。”老态龙钟的皇帝举起酒樽,胜利的喜悦冲击着他那颗已经苍老的心。

台下英姿飒爽的将领,出类拔萃的皇子,还有数不清的肱股之臣,都是他为李家留下的无价之宝,大煜的宏图伟业已然在他手里打下牢不可摧的根基,只待日后子孙展宏图建高楼,必可成就大煜千秋伟业。

“吾皇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高呼,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明宫,也震颤了大煜的万里疆域。

老皇帝目视前方,浑浊的双目被斑驳陆离的灯光占据。

他再也看不见大煜光鲜亮丽的官场背后的暗流涌动。

“原来那柄剑叫君川行雪。”唐兮屈指摆弄着眼前的杯盏,杯中清液如同昨日挥出的盈盈剑光,想起昨日第一次与之相交,那剑焕焕如冰释,岩岩如锁石,确实是柄不可多得的好剑。

“剑是好剑,这姜蜜水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唐兮暗道,目光复又落在杯盏中。

今日庆功宴少说也有上千人,比她尊贵者不计其数,居然还能考虑到她这个伯爵之女体弱不能饮酒,不知是这些人太体贴,还是……真把她当傻子?

“迟瑾,在看什么?”池敬文顺着简迟瑾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见对面不远处席位上坐得端庄的唐兮。

左都御史家的嫡长子,素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名声,凡上京城有姿色的女子,没有一个是他不了解的,更何况是唐兮这种第一次露面就屠了上京城美人榜的绝色女子。

“有眼光啊,迟瑾。”池敬文歪着上半身向他靠近几分,用折扇掩住嘴巴,悄咪咪道:“她如今可是上京城无数世家子弟的梦中情人。”

简迟瑾扫了一眼唐兮精致的眉眼,蹙了蹙眉,又将目光冷冷投向靠过来的池敬文,他身上的脂粉味刺鼻难闻。

“离我远点。”简迟瑾声音冷漠的毫无感情。

池敬文一噎,冷哼一声,收了扇子,傲娇的将头扭到一边。

嫌弃我?要不是我老爹今天生病没来,我才不会和你坐一起呢!

我池敬文有的是人稀罕,你除了我还有谁敢和你说话?

你居然都不好好珍惜,今天我若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你最好也别和我说话!

池敬文恶狠狠的腹诽。

“她叫什么名字?”简迟瑾突然开口,他盯着唐兮半敛的眸子,抿了一口酒。

记忆中的那双乌黑清澈的眸子与眼前这双重合在一起,他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啊?宁远大将军是在问我?”池敬文夸张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没听错吧,刚还不是让我滚吗?”

简迟瑾定定的看着他浮夸的举动,不解光风霁月的左都御史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

“既然是宁远大将军先开的口,那我怎么能不给面子呢,”池敬文很是傲娇的抬了抬下巴,轻摇手中玉骨扇子,悠悠开口,“美人姓唐,闺名一个兮字,贤昌伯爵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她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虽然名义上也都是嫡的,但是,”他眼睛咕溜溜扫了一眼四周,飞快凑近简迟瑾,压低声音,“生母曾经都是妾,比不得美人儿尊贵。”

简迟瑾嫌弃看他,要说便堂堂正正的说,为何总是像议人是非的长舌妇一般。

池敬文复坐直身子,继续滔滔不绝。

“贤昌伯唐家以前是江南首富,十几年前才举家迁来上京城,”说着他又扫了周围一眼,看没人注意到他,才凑近简迟瑾,以扇掩面,悄咪咪道:“听我爹说,唐家的家产快比得上国库了。你要有唐家一半有钱,还用得着为了那点粮草四处奔波?”

简迟瑾冷冷瞥他一眼,“你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说话?”

“啊?”池敬文一顿,尴尬的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哈哈哈……跟闺中妇人待久了,习惯了。”

“哎,你别打断我说话,”池敬文责怪的瞪他一眼,回想方才脑子闪过的念头,激动的看着简迟瑾:“对啊迟瑾,你何不向圣上请旨求娶唐兮,不仅得了美人,唐家也会出钱全力支持你这个女婿,到时美人和金钱皆为你囊中之物。你现在请旨,皇上肯定会答应你。”

简迟瑾盯着池敬文近乎狂热的眼睛,好久才开口,“池敬文,你缺不缺德?”

“啊?是……是有些缺德。”他躲开简迟瑾的目光,一时有些无措,他方才居然毫无愧疚的算计一个女子,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安排了她的一生,如今的世道,女子的命运本就如浮萍一般,他居然还要掺和一脚。

“敬文,”简迟瑾举起酒盏,“我们兄弟俩许久不见,干一杯。”

池敬文心底涌过一股暖流,心下释然,举起酒盏,笑道:“干。”

几杯酒下肚,池敬文醉了,胆子也跟着暴涨,扯着简迟瑾口无遮拦,“你这个粗人,想娶人家小姑娘,做梦吧,我方才只是说给你听听,你还当真了。”

简迟瑾沉着脸听他继续说,“那小姑娘可娇贵的很,风不能吹,雨不能淋,三天一灵芝,五日一人参,鹿茸燕窝更是日日不绝,这才勉强吊着半条命,这世间除了皇家,也大概只有贤昌伯这样的大豪绅养活得起,你都穷到抵押府邸还债了,最好还是早点歇下心。”

年轻的将领屈起手指,食指上的白玉扳指敲在酒盏上,清脆瘆人。

池敬文面颊通红,又猛灌了一口,大着舌头,勉强睁开眼,“还有,你三年前借我的一万两银子,到现在还拖欠着,你不仅仅穷,你还欠一屁股债,嗝~你现在虽然在皇帝面前举足轻重,但上京城可没有哪个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你。除非……除非是那些……嗝……”

池敬文话未说完,打了个酒嗝,彻底趴下了。

简迟瑾盯着酒水中清凌凌的倒影,除非是卖女求荣的那些人。

想来自己在上京城也不是那么不受欢迎,不然怎么这么快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一股清酒顺着他的凸出的喉咙蜿蜒而下,没入黑色的衣襟里。

唐兮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视线毫不避讳的与简迟瑾对上,两人的目光都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