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已去,初夏已来,清晨的浅云居透着一股静谧的气息,阳光斜斜射下,穿过阮弗房中开了一角的窗户,在房中的空地上投下一片金色。
阮弗平日里醒来的时间早已固定,一般是还差一刻钟到卯时的时候便会醒过来,只是,如今已经是卯时,屋中却还不见动静,只有静谧的阳光在地上绽开。
突然的,原本安静的房间发出一个短促的声音,“无玦!”
阮弗猛地惊醒过来,整个人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地坐在了床上,额头上已经是湿汗淋淋,她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气,一手下意识的伏在心脉之处,体内,隐隐约约依旧可以感受到一阵没有来处的惊慌,以及,刚刚那一瞬间的,短暂的漫布全身的疼痛。
胖胖正一脸无辜地在床上看着她,还发出细微的声音,舔着她抓着被角的另一只手,阮弗已经慢慢缓了过来,只一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想着刚刚那个真实得如同亲眼所见的梦,心中的恐慌也慢慢升了起来。
闭了闭眼,她压下心头的慌乱,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清明了许多。
轻轻叹了一口气,阮弗起身,待到收拾好一切的时候,窗边已经停了一只小小的信鸽,她心一定,三两步走过去,抿唇将信鸽拿回来,取下上边的信件,这一看,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才刚刚走出了浅云居,便感觉到府中有一些与寻常不同的忙乱,对着守门的丫鬟道,“府中发生了何事?”
“回大小姐,听嬷嬷们说是三小姐与夫人闹了脾气。”
阮弗挑了挑眉,虽然同样住在一个府门中,但是自从上一次阮姝发了疯一般地在自己面前说道了给阮嫣换血的事情之后,后边便不怎么出现了,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她倒是极少关注这位三妹了。
摇了摇头,阮姝的性子是如何的,她多少了解一些,便不怎么当回事,也不再多问就离开了。
简单收拾了一阵之后,阮弗便进宫去见元昌帝了,再从宫中出来,已经是子时的时候,刚刚在御书房前的宫道上转了一个弯,便见玉无惊迎面走了过来,阮弗神色如常,首先在旁边停下见礼,“楚王殿下。”
玉无惊依旧是冷峻的模样,点了点头,“阮大小姐。”
两人也仅仅因为在宫道上的这一会面而有了一句话的交流,而后玉无惊也脚步不顿地离去。
只是,走了不远之后,玉无惊的脚步却又顿住了,回头看了一眼阮弗已经离开的方向,而后,又似乎是面无表情地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黑夜之中,整个刑部都显得静悄悄的,月初的月亮并不是很明亮,如同一个小弯钩挂在天边,朦朦胧胧的光芒于子夜过后暗沉的黑夜根本就没有太多的用处。
整个刑部如同静静沉睡在永嘉城一角的一支酣困的狮子一般,没有了白日日光的照耀,到了黑夜中,反而多了一些黑沉与凝重的感觉,稀稀落落的挂灯,隐隐约约可以见到,每隔一刻钟的时间,便能见到一支小小的队伍在巡逻,井然有序中透着一股庄严与肃穆的感觉。
除却有序的脚步声,还有初夏虫鸣的声音。
只是,一个突然的声音,划破了刑部黑夜的宁静。
“着火了——”
“快快快,着火了,东苑着火了,赶快救火!”
接着,纷纷乱乱的声音划破黑夜的宁静,整个刑部瞬间变得警惕起来的同时也已经有不少人往东苑去救火。
可不过一瞬间的时间,东苑的大火便映照了刑部的半边天,烈火红焰,在一阵晚风中更加猛烈了。好似要吞掉什么东西一般。
就在刑部中大部分人都在往东苑去救火的时候,西苑外边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一个三四十人的队伍正在悄悄靠近西苑。
而西苑,如今只安置了一个在大牢中被害未遂的嘉州大商户——杭家家主。
东苑已经混乱非常,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西苑一般,这群黑衣人很快就靠近了西苑,暗处守护在西苑的人马上警觉过来,而后刀剑相撞的声音与东苑那边救火的声音便相互混杂在了一起,兵兵乓乓地响起来。
“有刺客闯入!”
“快,快阻挡!”
西苑早已在严大人的安排下有守护的人,但双方僵持不过是一刻钟之后,西苑的守护便渐渐裂开了一条细缝,黑衣人中已经有人突破防线,进入了西苑。
在兵器相交的声音中,有一个身影,被五六个黑衣人虚虚掩护着,一直进入西苑的中部,黑衣人这边,虽然已经突破重围,但已然有不少人受伤,可依旧顽命抵抗。
“少主,我等为少主挡住刑部之人,少主快进去救家主!”
被掩护的那人,用力隔开了冲过来的刀剑,一个猛力之后,身形一闪,便在同伴的掩护下窜入了杭鸿天的房中。
房中只有两个守护的侍从,见到这么一个带着刀剑进来的黑衣人,加上外边的纷乱的声音,早就已经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哪里还能保持平静。
进去的黑衣人显然并不觉得这两个人能够阻拦得了自己,刀背一挥,两人便齐齐倒在了地上。
他快步走到躺在床榻上的杭鸿天的身边,压抑着声音急急叫了两声,“父亲!”
“父亲!”
杭鸿天自然是没有反应的,黑衣人眉目有些沉痛,当即也不再多管,只是将杭鸿天放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动作极快地将床上的被单以刀割裂成为几条约一尺宽的布条,三两下便把昏迷中的杭鸿天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身形矫健地冲出了西苑。
西苑外边的厮杀还在继续,黑衣人看到他背着人已经出来了,当即突围想要冲出去的决心也更大了。
“掩护少主突围!”
早就已经听到动静的严大人已经从东苑那边赶过来,远远便见到了西苑这边的厮杀,当即也大声道,“拦住他们!留下活口!”
东苑那边是靠近关押犯人的牢房的地方,一听说东苑失火,便即刻赶过去了,可东苑那边的大火还没有烧得猛烈,便得到了西苑这边有人闯进来的消息,严大人当即也明白了这或许不过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把戏,便即可赶到西苑来。
那背着杭鸿天的人听到严大人的声音,即便在厮杀中还是怒视过来,眼中火焰生起,旁边顽强抵抗的人已经大声提醒,“少主!”
青年自然没有对严大人再有动作,也只是这么一个愤怒一视,当即便背着依旧不省人事的杭鸿天在周围黑衣人的掩护下再次杀出重围。
刑部被人闯入,严大人的心情俨然不好,而随着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已经有更多的人渐渐往西苑这边而来,就在匆匆的脚步声中,盼夏灵巧的身影在青年被掩护着突出重围的时候,从半空的高墙中一跃而下,直往那青年而去,长鞭一甩,便将黑衣人的突围打散了。
显然,比起刑部的大多数护卫,盼夏的身手是最好的,她一出现,目标只是对准了那背着杭鸿天的身影,“什么人!”
显然黑衣人也发现了伸手了得的盼夏,随之便是许多人都往这边而来,“掩护少主出去!”
盼夏眉头微蹙起,看着被青年背在背上的杭鸿天,眯了眯眼睛,灵动的双眼中倒有一些阮弗的架势,“想走,没门!”
说罢,长鞭已经再次缠绕过去,缠在了那青年的周边,让他突围不得。
混乱的场面中,青年一咬牙,刀剑与盼夏的鞭子相交,盼夏眼睛一眯,长鞭换了一个方向,甩向青年的肩膀,青年躲闪不及,便见原本被布条捆在背上的杭鸿天已经被脱落下来。
而那青年的肩膀上也被长鞭唰出一条明显的血痕。
如此一来,青年为护杭鸿天只能以手掩护,瞬间动作便落下一大截,在厮杀之中,因为动作不够灵活,胳膊以及肩膀上已经鲜血淋漓,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
“少主!”
黑衣人大惊!
盼夏眼睛一眯,趁着那青年受伤恍神之际,鞭子缠住杭鸿天,将人直接从青年的手上抢了过来。
黑衣人见状,纷纷大惊失色,那青年脸色也是阴沉,眼看着杭鸿天再次被留下,正想上前,但闯入的黑衣人在越来越多的护卫中已经明显落入了下风,当即赶紧拦住青年,“少主,先突围!”
青年受了伤,动作便慢了一些,但是没有了对杭鸿天的顾忌,咬了咬牙,便以全部精力用于突围。
盼夏很快将杭鸿天甩到了严大人的身边,被严大人身边的护卫接住,但这么一段时间,已经足够让青年与黑衣人那边杀出了一条路,盼夏也不在多管,身子一跃便跟了上去。
身后严大人反应过来,“快,跟上去,一个也不能放走!”
随着黑衣人突破西苑,西苑这边的厮杀,也渐渐往外延伸。
青年显然受伤不轻,不过西苑外边已经有人接应,而范围更广了,也让他们更加灵活发挥,盼夏在出来的时候便找不到那青年的身影,眼中划过一抹怒气,有些置气地跺了跺脚,而后便再次跟了上去。
“少主,我等在后掩护,你先离开!”
青年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些受伤之后的不稳,沉沉地应了一声之后,在七八人黑衣人的掩护之下,进入了沉沉夜色掩盖的巷子之中。
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想到,出了刑部之后,等待他们的,还有另一批人,因此,当青年被同伴掩护往预先设计好的线路去的的时候,便见周边出现了十几个与他们一般的黑衣人人,二话不说,便拿着刀剑朝着他们而来。
“保护少主!”
这话才刚刚出口,便听见后来出现的黑衣人呵一声,“杀了他!”
刀剑相碰的声音再次响起,盼夏后来赶上,听闻声音便往这一处而来,从衣服装扮的样式上很快认出正是那受伤的青年与同伴正在被另一批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阻拦,看样子显然是要下杀手!
她当即便往那青年而去,“什么人!”
第二批黑衣人看到盼夏的身影,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神色,而后沉声,“一起杀掉!”
这个一起杀掉自然是包括后来的盼夏在内,盼夏一听,当即也怒了,将手指屈自嘴边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啸,而后长鞭一甩,下手也更狠了,“什么人!”
这响亮的长啸让后来的后一人眼中杀意更盛,而显然的,后来出现的这批黑衣人显然是伸手更好,不过几个回合之后,盼夏自己也渐渐感到吃力,但却迟迟不见救兵过来。
盼夏一怒,对着那受伤的青年道,“你到底是杭鸿天什么人!”
“保护少主,先走!”
青年的人手已经渐渐落于下风,而他对盼夏自然也不会有脸色,这会儿,若不是因为腹背受敌,只怕还要跟盼夏拼命,盼夏也不期望能够得到任何回答,但却已经渐渐有些吃不消。
“杭之山,休想逃!”
盼夏猛的一惊,杭之山的名字,她怎么会不知道,帮着阮弗收拾东西的时候便在折子上看到过这个分明已经在抵抗中死去杭家嫡长子的名字。
震惊之余,即刻意识到了今夜一切乱想背后的阴谋,当即也沉了眸,甩这鞭子往后来的黑衣人而去,但那边的身手也更狠辣,见着杭之山负伤严重便集中攻击他,在一个刀剑往受伤的杭之山而去,而他周围的人知剩下一个还活着的时候,盼夏已经不管不顾,手中应敌的鞭子甩向了杭之山,替他挡下那刀剑,但自己却被后来的黑衣人一刀划中手臂。
盼夏身形不稳,鞭子被截成了两段。只听得对方狠声道,“杀了他们!”
盼夏顾不上自己的胳膊,咬了咬牙,拉住杭之山的胳膊,半条鞭子再次猛的一甩,从鞭子上便划出几把飞到往周围的黑衣人甩过去,趁着对方抵挡的这一瞬的功夫,咬牙拉着杭之山跃上墙头,“走!”
两人跃上墙头,身后还剩下的黑衣人夺过突然的飞刀,也紧随其后。
——
就在刑部这边热闹的厮杀已经轰动了永嘉城的守卫的时候,另一边原本沉寂的济王府,似乎也在酝酿一场风暴。
自玉无凡昏迷不醒之后,夜间睡觉的时候,必定会有人守着房中,以备不时之需。
今夜依旧是这般模样。
临渊还没有睡下,这两日,他既要研究玉无凡体内的蛊虫,还要针对先前给阮嫣看病的时候查到的脉象去找相关的记载,可谓是白日与晚上都很忙,不过这是他在遇见自己感兴趣的病症的时候的正常状态,用稷歌的话来说,便是可以为了一个病症不眠不休的样子。
房中只有一盏点在桌案上的灯火,以及堆积在桌案上的一堆书卷,另一边是堆积了许多药材的桌子,小童早就已经昏昏欲睡,被临渊打发去了耳房睡觉,如今只有他还在精神很好地忙碌着。
他一会儿翻书本,一会儿又走到旁边对着满桌子的药材在翻找着什么,良久之后才终于坐了下来,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着桌子上一个密闭的坛子笑了笑,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寂静的黑夜,虫鸣可闻,一阵遥远而悠扬的笛声在这个时候传入了临渊的耳中,临渊再次眉头一皱,这已经是第三夜听到这个声音了,第一个晚上,因为警惕性的缘故,他还叫青衣外出查探一番,不过还不待青衣查出什么结果,那声音便消失了。
第二次的时候听到的时候,临渊本来是想要去查探的,不过最后又改变主意了,那声音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也消失了,一切恢复如常,临渊心中虽然还是有些许疑惑,不过最后还是什么动作也没有,毕竟,若是有人在高处吹笛,能传到这个地方也不一定。
何况这低声带着一股悲伤荒凉,倒有一股失意之人暗夜抒发的意味。
今晚照例响起,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站起来,走出了门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几眼,眯眼思考。
笛音悲伤,却也超然,好似化外,让人有些沉浸其中。
巡逻的王府侍卫看到临渊大半夜的站在这个地方,有些疑惑,“公子还不休息么?”
临渊唇角微勾,“还早着呢,这半夜的竟有人吹笛,本公子怎能错过这等雅事?”
侍卫有些疑惑地看着临渊,又四下看了看,有些犹豫地道,“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哪里来的笛声?”
这笛声虽是若隐若现,可是在这寂静的黑夜中,绝对不可能听不到。
临渊懒懒地瞥了一眼巡逻的侍卫,“怎么,莫不是你们当成了虫鸣的声音?”
“公子说笑了,虫鸣与笛音相差万里,怎么会听不出来,可如今实在是没有笛声啊。”
侍卫说得诚恳,临渊一听,看着几个侍卫脸上茫然的神色,却突然地变了脸色,神色也变得凝重了不少,几乎也没有犹豫地往玉无凡的院子而去。
侍卫看他这番模样,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临渊的神色,也觉得恐怕是不好的,而经过了上次玉无凡昏迷的事情之后,所有人的警戒都森严了许多,当即或许也想到了什么,匆匆跟上了临渊的脚步。
然而,在临渊意识到自己听到一阵悠扬的笛音的时候,玉无凡的房中,原本在守夜的两个侍从,早已昏昏欲睡,而就在笛音传入房中的那一刻,原本躺在床上处于昏迷之中的玉无凡却是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双目清明,犀利异常,哪里还有一丝昏迷多日的人的模样。
刷的睁开眼睛之后,玉无凡动作利落地翻身下床,身上只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而后无声无息地走出房屋,手中已经拿了外间的长剑。
这时候,是往常济王府最安静的时候,玉无凡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自己的院子,往外而去。
青衣原本只是起来照例巡查一番,虽然前两次的笛声都没有引起任何异样,但多年的经验让她心中总是有一种警惕,尤其是在这等敏感的时期。
因此,在她匆匆路过某个转角之处时,便见到黑夜中一抹雪白的身影在自己的余光中。
青衣面上惊讶,更多的却是怀疑,当即便跟了上去,有些不太相信地拦在玉无凡的面前,“济王殿下。”
玉无凡面无表情,好像听不到青衣的声音一样,青衣一眼便发现了玉无凡的异常,尤其是他还穿着这一身睡觉时的衣服,那一声开口也只是试探而已,见到玉无凡无视自己依旧往前走,当即便拦下玉无凡。
不过,显然的,玉无凡对于她的声音没有反应,但是对于青衣的动作却是有反应的,并且似乎也只是意识到青衣对于自己的威胁,在青衣伸手阻拦的时候,便拔出手中拿着的长剑,直接刺向青衣。
青衣反应极快,很快拿着自己手中的剑挡开,玉无凡见此自然是不依,两人在一攻一守之间很快兵刃相见,兵刃相交的声音一出现很快就引来了王府的护卫以及隐藏在暗处的人。
“王爷!”
但显然玉无凡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手中的动作也更加狠辣了,他本来就身手不错,加上这等时候完全没有了顾忌,大有一种大开杀戒的样子,上来阻挡的人已经因为顾忌而被玉无凡的长剑伤了几个,但是这等时候,又为了不伤到玉无凡又要顾忌许多,反而是束手束脚的。
这里的动静,很快也引来了更多的人,临渊刚刚到达玉无凡的院子的时候,便听见了前边出来的热闹,心中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在这样的喧闹之中,远远传来的笛声,也更加惑动人心。
饶是临渊翩翩公子,这时候也有些气急败坏的懊恼,也无法管那笛声的来源了,脚步匆忙地往刀剑相碰的地方而去。
临渊到来的时候,正是玉无凡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大开杀戒的时候,这些人因为顾忌他而无法展开拳脚,但是玉无凡却谁也不顾忌一般红了眼地把手中的剑刺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青衣也被误伤了一些,猛然的,便听见在厮杀中原本超然的笛声突然变了一个调,笛声中带着一种令人无法觉察的撕裂与急躁,而也正是在笛声变调的那一刻,原本将手中的长剑刺向挡在自己身边的人的玉无凡动作一顿,却是反手,将刺向别人的长剑,反手刺往自己。
青衣率先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长剑甩向玉无凡,手中瞬间便没有了兵器,架开了玉无凡的同时,却见玉无凡眼中闪过一层阴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将被架开的长剑刺向没有了武器的青衣的肩头,动作之快,周边的人根本来不及阻挡。
青衣瞬间脸色苍白,忍痛护住伤口,可玉无凡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随着笛声的变化,他的动作似乎还有更猛烈的趋势。
刷的抽出长剑,只听得青衣闷哼一声,周围的人脸色大变,“王爷!青衣姑娘!”
玉无凡眼中阴鸷更盛,好像看不见周边有人听不到周边有声音一般,只挥动手中的剑唰唰乱窜,毫无章法。
众人见到临渊到来,知晓临渊是玉无凡的大夫,当即也赶忙向临渊求助,“公子,快救救殿下!”
临渊咬牙,在玉无凡明显是被那笛声控制住的时候,猛地甩出银针,往玉无凡身上的几处穴位刺过去,而后长袖一甩向玉无凡的门面,原本还处于狂躁之中的玉无凡便便再次晕倒了过去,而那笛声,也在此时此刻停了下来。
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起了更多的警惕。
另一边,在距离济王府有三条街之隔的地方,一处相对较高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在黑夜中身形模糊的人,他将手中的短笛放回了袖中,黑夜之中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是发出了一个短促的笑声,而后便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玉无痕是夜半还是睡觉的时候被叫起来往济王府去的,等他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济王府中又恢复了平静的时候,青衣受了伤,并且是伤在肩头,而当时的玉无凡下手没有轻重,临渊在给她看伤口的时候也是很不赞成地告诉她,若是再深一些的话,只怕青衣的这边手臂就要废掉了,自然也不忘夸奖自己一番,若不是他在场,只怕没有哪个大夫能救得了了。
青衣自然是见识过了临渊的风度翩翩的外表之下的恶劣,只安安静静地让他收拾伤口,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临渊抬眼瞥了一眼即便是疼痛也没有发出声音的青衣,“穆姑娘,你又何必如此拼命,就算你今晚没有上去为济王挡下那一剑,玉无凡的手下,也不会让他伤了自己。”
青衣疼得微微皱眉,“小姐让我保护济王,我自然要让差错降到最低。”
说罢,似乎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般,她道,“那个笛声,有问题。”
说起这件事,临渊也是脸色不好,“笛声是用来控蛊的,若非我今夜发现这笛声这王府中功力一般没有什么内力的人听不到还没有发现这个异常,看来,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
临渊骄傲得很,极少有亲口承认谁人很厉害的,青衣听到他这么大火,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阮弗便得到了刑部与济王府那边在同一个晚上相继出事的消息,当即也不在管其他,起来之后,在天色刚刚放亮的时候便直接去了刑部。
在刑部,还能清晰见到昨夜的狼藉留下的痕迹,东苑的火虽然灭了,但是,大火却将东西烧掉了许多,留下一片黑乎乎的焦土。
严大人一夜未睡,这时候也是眼圈红红的,加上一晚上的忙碌,整个人身上都带上了一层焦躁。
见到阮弗到来,他赶紧迎上去,“阮同知,你可算来了。”
“严大人,事情经过如何还要你与我详说一遍。”
严大人也不含糊,当即便把昨夜的事情与阮弗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想起这时候依旧没有消息的盼夏,知晓盼夏对于阮弗的重要性的严大人,这时候在对于自己办事不利的自责的时候也多了一些歉然。
阮弗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许多,虽然还有些担心盼夏,不过盼夏并非是没有经验的人,而且永嘉城中还有她们的自己人。
只是,对于严大人提到的想要将杭鸿天带走的人,她重复道,“少主?”
“是。”回想起昨夜的场景,尤其是杭之山江试图将杭鸿天带走的时候,严大人眼中还会生起一层怒火。
“昨夜扣留下来的人呢?”阮弗压下眼中的沉思,问道。
“昨夜留下了五人,如今正被关押在大牢中。”严大人继续道,“我已经连夜对那无人进行了审问,刚开始的时候嘴巴还挺牢固的,但后面还是挨不过刑罚,已经招认了,那人是杭鸿天的收养在外的义子。”
“义子?”阮弗挑了挑眉,看着严大人道,“严大人相信么?”
严大人嗤笑一声,“本官相信,阮同知心中早该比我有怀疑了。”严大人说着,连眉目也变得凝重了,见阮弗不置可否,继续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这假币案子,背后之牵扯,或许,已经不是如今单单在永嘉刑部的审理中能够查清地了。”
这话说得有些沉重,阮弗听罢,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皱了皱眉,“严大人,带我去看看昨夜扣留下来的人吧。”
“阮同知,请——”
阮弗再次从刑部大牢中出来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昨夜差些被带走地杭鸿天,杭鸿天依旧没有醒过来,阮弗想了想,在离开之前,亲自叮嘱了一番严大人,“严大人,若是这几日有人拿着我的信物过来给杭鸿天看病的话,请千万通行,并且秘密放行。”
阮弗说得郑重,严大人有些愣住,“阮同知是要离开永嘉么?”不然怎么会由此一问。
阮弗摇了摇头,“另外,事关重大,希望严大人在着人照看杭鸿天的时候,还要千万慎重,杭鸿天,或许是了结嘉州假币案的关键人物。”
见到阮弗如此郑重,严大人当即也不再多问她的行踪与安排,沉声道,“阮同知放心,陛下信任我,我必定会做好这件事。”
阮弗点了点头,还没有走出刑部,萧风便已经匆匆上前,在阮弗的耳边说了一两句什么,阮弗只沉了沉眸,而后便离开了刑部。
永嘉城沁碧阁,前边还是热热闹闹的声音,但是的后院却是防守严密以及警惕非常,床榻上躺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一脸病气,俨然已经受伤不轻。
盼夏正靠坐在另一边的软塌上,盯着床榻上明显是在沉睡中但是看起来并不好的人,脸色也有些不好。
外边传来张伯的声音,“小姐,盼夏姑娘在里边。”
“好,张伯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是。”
听到阮弗与张伯的声音,盼夏一下从榻上站起来,“小姐。”
阮弗上前拦住她,看到她面色不好,也皱了皱眉,“怎么样?”
盼夏摇了摇头,“盼夏伤得不碍事,修养几天便没事了。”
阮弗拍了拍她的脑袋,往另一边那个沉睡中的青年男子看过去,“杭之山。”
这是一个肯定的语气。
盼夏见到阮弗,明显放松了许多,虽然身上依旧带伤,但是至少又恢复成了那个话多的充满活力的样子。
当即便把昨夜怎么发现了这人进入了刑部,而后又如何阻拦,如何被他逃走,又如何遇上了另一批黑衣人,如何在负伤的情况下降这人秘密带入了沁碧阁的后院与阮弗说了一遍。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口干舌燥了。
罢了,盼夏这时候,也终于意识到,“小姐,他真的是杭鸿天说的那个已经死去的长子么?”
阮弗心中原本就一直对杭鸿天的态度保留怀疑,这时候,只是语气有些幽幽,“我想应该是。”
“昨夜的第二批黑衣人呢?”
阮弗眯了眯眼,“是要对杭之山下手的人,要么是想要杭之山带出了杭鸿天的时候下手,要么是想要在杭之山在刑部吃了败之后下手。”
当然,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不过阮弗却没有说了。
杭之山身上的伤口虽然多,但其实大多数是皮外伤,阮弗来了没有多久之后,他便醒过来了,醒过来的时候,阮弗正坐在距离他床榻不远处的桌子上喝茶,在杭之山醒过来,因为对陌生环境地警惕而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来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他。
显然,杭之山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阮弗,虽然因为受伤的关系而有些虚弱,但却不影响他对于阮弗第一时间升起的警惕。
阮弗倒是神色如常,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杭公子。”
杭之山眯了眯眼,抬手捂住自己因为猛烈地动作而有些不舒服的伤口,看向阮弗,“阮同知,孟长清?”
阮弗唇角微勾起,“看来,杭公子已经在永嘉城中蛰伏了多日,却没有让任何想要抓住杭公子的势力发现,果然好本事。”
杭之山冷然嗤笑,“如今还不是落在你孟长清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阮弗看着杭之山良久,在他凛然的神色中,似乎是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阮弗继续道,“杭公子如今见了我,就不想要为自己申辩一些什么?”
杭之山明显是隐忍着眸中情绪,听到阮弗如此说,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一股来自心里的愤怒,“早年的时候便听到孟长清天下名士的清名,如今,成为了阮同知,倒是枉得天下人的尊崇了,我父亲已经被你们带入大牢,杭家家产七零八落被打击得到七七八八,如今,我父生死未卜,我在阮同知的手中,阮同知还想要我申辩什么,我父亲清清白白,杭家做生意向来以诚立信,假币的脏水既然是强硬泼上来的,阮同知如今叫我申辩,不觉得可笑么?”
“那么嘉州假币的案子,杭公子敢说,与杭家没有任何关系么?”阮弗开口道。
杭之山神色有些僵硬,因为受伤之后醒来马上升起这怒气,更显得脸色苍白了,听到阮弗这么说,只僵硬了一下,更见怒气,“嘉州假币案的确与杭家脱不了关系,但嘉州官商勾结陷害杭家,陷害我父亲,将杭家本家拖入这个泥潭,杭家本家是被陷害!”杭之山忍了又忍,几乎是低声呵道,“阮弗,若我说,嘉州假币本身就是你父亲策划的,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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