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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杭之山几乎是吼出来的,说罢,他双目已经因为隐忍与愤怒而通红不已,“杭家之所以落到今日的地步,便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唯利是图的人造成的,孟长清,我告诉你,如今刑部大牢中的人,至少有半数,不该完全承担嘉州假币的责任。”

他似乎是发泄完了,而后终于因为身体受伤的原因而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阮弗只是站在一边,在杭之山隐忍愤怒开口说这件事是阮嵩一手策划的时候,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即便是心中复杂丛生,滋味百变。

半晌之后,杭之山终于缓了过来,阮弗方才声音沉静地开口道,“我等杭公子出现,已经许久了。”

——

昨夜刑部出现了这样的大事,在天亮的时候自然就已经传到了元昌帝的耳朵中,朝堂上自然免不了要引发一阵热议,但与逸王不同的是,这次的热议并没有拖延很久,早朝甚至在辰时过后便结束了。

下朝之后,阮嵩与一众大臣退出了大殿,左相凤鹤轩在阮嵩走出了金殿之后便跟着走了出来,三两步便走到了阮嵩的身边,与其余人相比,他神态显得比较悠闲,与阮嵩一道走了两三步之后,慢悠悠开口道,“嘉州的案子原本是右相负责,这杭鸿天着实是有些诡异,不知昨夜的事情,右相如何看?”

阮嵩眼中虽是有沉思,但面对凤鹤轩说话的时候神色中却没有表达出太多的东西,只是道,“杭家若是留了人想要将杭鸿天带走,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这件事已经交由刑部,左相与我,不过是等待审查的结果罢了。”

对于这个答案,凤鹤轩也不勉强,只是笑道,“右相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刑部那边久未决案,只怕后边还有些变故呢。”

他好像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说罢,也不等阮嵩有什么回应,而后便往前走了,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一样。

回到府中,刚刚进入书房,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阮嵩的身边,“相爷。”

“昨夜的事情如何?”

“请相爷责罚,杭之山逃走了,大小姐的那个丫鬟,也一起消失在了城内。”

阮嵩眼睛一眯,“永嘉城就这么大,能消失到哪里去。”他语气有些严肃,“弗儿今日又有什么行动,既然是她有所觉察已经派人去盯着杭鸿天,今日出事之后就不可能没有行动。”

来人声音带着一些恐慌,“大小姐一早便去了刑部,离开刑部之后,我们便跟不上大小姐的行踪。自从昨夜开始,刑部便一直在派人搜索昨夜的此刻,我们的行动也收到了限制,如今只能按兵不动。”他说完,便垂头跪在了地上,等待阮嵩的怒火。

“一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还有什么用!”阮嵩的怒气明显也不小。眼中的戾气升起,阮嵩闭了闭眼经,再睁开的时候,戾气已经变成了狠绝。

“全部归于暗处,任何马脚也不能漏出来,杭之山必定在弗儿手上,且不管如今他是生是死。”阮嵩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更急坚决了,“你们去准备准备,如今,弗儿身边正是没有人的时候。”

“相爷,还有中原第二高手萧风。”那人提醒道。

阮嵩听罢,去嗤笑了一声,“尽管去做便是。”

来人听着他的话,只沉默地点了头,见阮嵩没有责罚自己的意思,便起身离开了阮嵩的书房。

待那人离开之后,阮嵩在书房里站了好一会儿,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而后,他走到书案的前面,在书案上的某个位置轻轻敲击了几下,原本平整的桌案却是陷下去了一寸,阮嵩手上再有一些动作,立于身后的书架,打开了一个柜子一样的东西,俨然便是镶嵌于墙体的暗格,里边,赫然放着一只已经很是陈旧了的笔筒,基本泛黄了的卷子,以及一朵在中原极少见到的也鲜为人知的花朵雕刻。

阮嵩将那两样东西拿出来,双目有些眷恋流连在竹筒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上边的花纹,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后便盯着那个笔筒和那只玉簪花看了许久,许久之后,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似乎还有许多说不清的惋惜之意,“弗儿,可惜了你不是嫣儿。”

——

阮弗自从早上去了一趟刑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右相府,从沁碧阁的后巷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萧风。

萧风平日里话少,自从跟在阮弗身边之后便一直都是听命于阮弗,不多问也不多说,这时候两人走在白日里也是往来无人的地方,萧风的神色虽然依旧平常,只是眸中不难看出往日里没有的疑惑。

阮弗走在前边,问道,“有什么话便说吧,我看你也心神不宁了半日了。”

“沁碧阁是小姐的产业?”萧风问道。

阮弗点了点头,“有什么疑问么?”

在永嘉皇城的子弟们看来,沁碧阁只是一家老牌的玉器店铺,并且出产的玉器品皆是独一无二,深得永嘉皇城中的达官贵人的喜爱,只是,看着今日盼夏能轻易带着杭之山留在沁碧阁而不被人发现,只怕这沁碧阁背后还有大文章呢,甚至说对于身处永嘉皇城内的阮弗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地方,虽然一直跟在阮弗身边,但是很多时候,阮弗还是习惯带着青衣与盼夏出去,这还是萧风第一次接触阮弗背后的势力。

大概是明晓萧风心中在想什么,阮弗转头看了一眼萧风,“怎么,你觉得我不能信任你么?”

萧风跟在阮弗身后,垂眸不语,这些日子以来,阮弗是否真的完全相信自己,萧风心中还是有数的。

阮弗似乎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而后主仆两便再无话了。

阮弗到达济王府的时候,玉无痕,玉无修以及逸王妃等人都已经在逸王府中等待了,玉无凡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若非是昨夜打斗的院子里有过搬动整理的痕迹,只怕还看不出来昨夜济王府中竟然有过那样惊心动魄的场景。

临渊正在给玉无凡施针,阮弗询问了一番昨夜的情况之后,一群人便陷入了安静之中,直到临渊将最后一根银针从玉无凡的身上拿走,玉无痕方才担心地上前,“六哥怎么样了?”

玉无痕从昨夜出现的时候便一直在担心玉无凡的情况,尤其是知道昨夜玉无凡竟然被那个笛声控制住了想要自行了断的时候,更是担心不已,这时候眼睛也是红红的。

临渊瞥了他一眼,有些不以为意,“暂时控制下来了,解蛊的方法暂时还没有找到,不过经我昨夜研究出来的药材,暂时压制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玉无痕咬牙,“让本皇子知道昨夜吹笛子的那人是谁,我把他千刀万剐了!”

临渊轻哼了一声,颇为不以为然,“那人是个炼蛊的高手,连以音律控蛊都能这般自如,哪能是十二皇子轻易发现的。”

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够发现好么?

玉无痕有些气闷,下意识看向阮弗,大有一种小孩子讨不得好的样子,“长清,六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么?”

阮弗在内心轻叹了一口气,玉无玦不在京城,不知什么时候玉无痕便将她当做了主心骨,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十二,先别着急。”

逸王妃也适时开口了,“临渊公子,六弟这样下去,没有问题么?”

临渊没有回答,只是道,“看来各位是不太相信在下的医术啊。”

逸王妃有些淡淡的尴尬,而后反应过来,“并非是不相信临渊公子的医术,只是昨夜的情况,实在是太让人担心。”

临渊倒也不是真的在意,“王妃请放心吧,如今济王殿下陷入了昏迷,六识已经被我暂时封住,乐音气味皆影响不了,七日之内,我必定能提济王解蛊虫。”

有了临渊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逸王妃也点了点头,久没有开口的逸王虽然也担心玉无凡的情况,但是他更关注的还是为玉无凡下蛊的人,真的只是想要封住玉无凡无意之中已经知道的消息么?

有了疑问,逸王也不遮掩什么当即便想阮弗问道,“近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阮大小姐对于昨夜的事情如何看?”

既是指玉无凡的事情,也指刑部发生的事情。

阮弗唇角勾了勾,“只怕,是狗急了跳墙罢了,接下来的日子,只怕还要劳烦逸王殿下了。”

逸王眯了眯眼经,看向话语有些含糊地阮弗,直觉她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情,可还不待他继续问,阮弗是轻声道,“这一次,是要大动了。”

正说着,济王府的管家已经匆匆而来,“逸王殿下,几位王爷来给济王探病了。”

逸王嗤笑了一声,随着管家的话落下,外边已经响起了玉无镜的声音,“我们与六哥是兄弟,直接进来了就是,还需要通报什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便见坐在厅中的四个人,前来的正是玉无央玉无镜两兄弟以及玉无衍和玉无岐两兄弟,看到坐在这里的逸王,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想,可事实上真的看到的时候,各自眼中还是有些复杂,原本还算是浩浩荡荡的四人见此,也有了一瞬的停顿纷纷有些恭谨地道,“大皇兄。”

玉无修点了点头,“老六身子不舒服,既然是来探病的便该有个探病地样子,济王府也不是你怀王府,我若是每次去你府上都直接进门恐怕你也不会高兴吧。”

“皇兄说的是。”玉无镜赶忙道。

玉无央忙打圆场,“我们也是担心六弟的身子因此冲撞了一些,还望大皇兄不要见怪。”

玉无修点了点头,“都坐下吧,老六刚刚休息了下去,你们若是想看,等一会儿再去看看他。”

几人忙坐下来,在一进门的时候便见到坐在逸王对年的阮弗和位于阮弗旁边有些陌生神态悠然迫于一些仙风道骨味道的临渊正懒洋洋地握着茶杯喝茶,好像没有看见他们几个人一般。

玉无央神色有些意外,“阮大小姐也在这里么?”

阮弗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竟也懒得回应一句。

玉无衍眉目轻扬,“听说昨夜刑部失火,杭鸿天差些被人带走了,为了这件事,刑部尚书严大人可已经在宫中留了许久,本王以为阮大小姐也在忙于此事。”

阮弗抬眼看了一眼玉无衍,“这件事自有严大人去处理。”

玉无镜似乎找到了怼玉无衍的话头一般,“老十知道得倒是多,你今日多与我们在一处,竟然知道严大人已经在宫中留了许久。”

玉无衍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道,“这件事父皇尤为关心,咱们自然是要多上心一些。”

玉无镜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显然是语气里有许多不屑。

逸王与逸王妃对视一眼,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逸王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逸王妃眼中多了一些失望而已。

玉无央倒是转头向阮弗,“父皇既然看重这件事,自然是要阮大小姐过问的,不知阮大小姐对昨夜的事情如何看?”

“一切尚无定论,还需刑部那边与消息了才好说。”阮弗道。

玉无央眼中划过一些愠怒,但是阮弗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自然不能如何,不过这边他还没有再继续说什么,那边玉无岐便上下打量了一番临渊,语气有些不屑,“早就听说了六哥的府上来了一位大夫,就是这位么,不是是何人?”

只要是真的关注玉无凡的人大概都会查得到一些这位突然进入济王府中的大夫不但得到逸王的礼遇,还得到了济王府上下的认可,必定也不是一般的人,可这时候玉无岐的语气,当真是不怎么好。

临渊笑了笑,语气颇不在意,“在下江湖游医,十二皇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阮弗多少是了解一些临渊的,只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着几个人的眼神,竟然也多了一些同情。

玉无岐听到这个答案,先是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原来是江湖游医,怪不得昨夜六哥府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玉无央沉眸道,“十一弟,不可无礼。”

而后他看向临渊,“临渊公子大名,本王早有耳闻,仅此承蒙临渊公子出手相救六弟,本王必定不敢或忘。”

玉无央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临渊的意思,甚至还有这般谦和的姿态,临渊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且不管这姿态是真的还是假的,一个天家皇子能够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一种手腕了,当即也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阮弗,长清整日里与这些人打交道,怪不得连人都变得这般狡猾了。

阮弗只当做是没有看到临渊的眼神,便听见懒洋洋开口,“不敢当。”

只是玉无央这话一出口,玉无衍与玉无岐却是纷纷变了脸色,看向临渊的神色也多了一些慎重,“你就是神医临渊。”

临渊微微一笑,“在下是江湖游医。”

玉无衍沉了沉眸,“本王失礼,不知公子原来竟然是神医临渊。”

说罢,他正要站起来,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在做的人,“本王想起来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做,皇兄,皇嫂,我先告辞了。”

玉无修皱眉嗯了一声,原本肯定不是想要说这话的玉无衍便拉着玉无岐离开了。

如今便知剩下了玉无央,在玉无衍离开之后他原本也是想要与临渊说些什么的,只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当即也立刻转身告辞了。只是离开之前,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临渊。

阮弗见此,视线只在几人的茶杯上扫过了一眼,心中已经是了然了,临渊这人,最不喜欢的,还是听别人说一些毫无用处的话。

倒是玉无痕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面上终于对换下玉无凡的担心神色,对着临渊竖起了大拇指,“你简直太厉害了。”

临渊唇角勾了勾,没有说什么,玉无修冷哼一声,“这些人,真是越发没有忌惮了。”

而后再说了一些玉无凡的身体状况,让逸王放心并且离开逸王妃之后,阮弗才有空与临渊说话。

“这两日,你若是抽得开时间的话,便带上我的信物去一趟刑部,临渊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

临渊有些不赞同地看阮弗,语气里不难听出被差遣的不满,“你如今可是越发会剥削我了长清。”

阮弗扶了扶额头,语气里也有些无奈,“如今我只怕也是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山穷水尽?临渊对于这话自然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只挑眉道,“你知道我不会做徒劳之事。”

阮弗垂了垂眸,“今年药业收入的三成如何?”

临渊有些意外,不过却是摇了摇头,“我看上了你的那个哑巴弟弟,他对于药物极为敏感,是个学医的料子,你让我将他带走,做我徒弟。”

阮弗只凉凉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临渊却是尤为坚持,“这可是个好买卖,长清,只怕你日后还顾不上他,何况我有办法救他的嗓子,救得了他的嗓子,你便会知道高车族秘药的事情。”

阮弗闭了闭眼,“我不会替小轩做任何决定。”只是这话才刚刚说出来,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换了一个语气,“我回去问问他吧。”

临渊似乎也不着急,这会儿说完了这些不算是重要的事情之后,他才提起阮弗更为关心的事情,“你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的病症,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阮弗沉眸,看向临渊。

临渊唇角却勾起一抹薄凉笑意,往自己在济王府中的药卢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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