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跪在傅琴旁边,往火盆里丢纸钱。道士的诵经富有节奏,声音起伏跌宕,一浪高过一浪。
念完一遍后,开始烧纸屋。
纸一点就着,冲天火光,烟雾呛得人眼泪鼻涕直流。
傅琴用手帕捂住口鼻,还是被呛得不行。
好几次,她都想起来,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然,她是长媳,这样的仪式她必须在场,否则,就是不孝。
沈兰同样被呛,但她看上去还算优雅,不似傅琴这般狼狈。
傅琴不禁疑惑,沈兰明明身子骨弱,为什么还能坚持到现在?
悄悄挪到沈兰身边,手帕不敢移开,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事先做了什么措施?”
“什么什么措施?”沈兰疑惑反问,手上动作没停,继续往火盆里丢纸钱,神态十分虔诚。
傅琴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捻起纸钱往火盆里丢,模样就十分敷衍:“你少装蒜。”
“大嫂,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问什么?”沈兰无奈。
“好,我就说清楚。你是不是在身上涂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不怕这烟雾?”吸入几口烟,傅琴呛得咳嗽不止。
沈兰笑了笑:“哪有什么东西可用,不过是有一颗孝顺虔诚的心罢了。”
“你……”她竟敢嘲笑她不够孝顺,不够虔诚。
众多道士在场,傅琴不敢跟沈兰吵,只得吞下这口气,先将仪式做完再说。
果然不出简灵溪所料,起风了,纸屑和烟雾往这边吹。简灵溪忙推着南宫萧谨往后退,他现在不能自如行动,她就要像照顾孩子一般照顾他。
南宫萧谨淡淡看了简灵溪一眼:“不用,我没那么脆弱。”
“呃……”对上南宫萧谨冷凝的眼,简灵溪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退后一点吧。”烟雾越来越浓了,简灵溪开口劝。
“不用。”南宫萧谨坚持己见。
“那好吧。”简灵溪继续站在他身后,一阵风吹来包裹着烟雾,简灵溪不甚吸入几口,呛得直咳。
南宫萧谨将手帕递给她:“用这个。”
简灵溪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就是有点不小心。”
“拿着。”不容人拒绝的口吻,怕他生气,简灵溪只好接过。
手帕是她浸泡过薄荷水的,清香去味,一闻清脑醒神。
偌大的墓园里,纸灰纷飞,将天空遮蔽成灰色,似上苍亦在为一个灵魂哀伤。
诵经声再起,几名道士唱喝着听不懂的经文。
所有人皆不敢乱动,满脸肃穆。
又过了半个小时,纸屋燃尽,仪式结束。
一行人依次在老夫人坟前上香后,驱车回南宫大宅。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所有人都很累,只想回房洗个澡,好好休息。
南宫煌累得步履蹒跚,郭碧侠搀扶着他,小心翼翼。
刚进主屋,南宫雷鸣冲了出来,他满脸狰狞,吓了众人一惊。
“爸,求求你了,救救小蕊吧。她又进了ICU,医院里已经没有她血型的血浆了。爸,救救小蕊吧,她是无辜的。”南宫雷鸣双目赤红,闪着泪光。
南宫煌原本已经很累了,南宫雷鸣这么一吵,疲惫写在脸上,理都不理他,在郭碧侠的搀扶下,继续朝房间走去。
“爸,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南宫雷鸣再度大喊。
南宫煌加快脚步,郭碧侠一脸忧心:“老爷,你慢一点。”
不管自己怎么哀求,老爷子就是冷血不顾。
南宫雷鸣绝望到疯狂:“爸,你真的要我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吗?”
南宫煌脚步一顿,缓缓转身,阳光落在身上,衬得白发闪着冷光。
郭碧侠忙说:“二爷,你就少说两句话,折腾一天,老爷很累了。他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能先让老爷休息一下?”
“小蕊快不行了,她急需血浆救命。休息比人命更重要吗?”南宫雷鸣寸步不让。
“来人,把他赶出去。”老爷子动了怒。
保镖不敢怠慢,一左一右站在南宫雷鸣身边:“二爷,请吧。”
“你们滚开,我看谁敢动我一根毫毛?”南宫雷鸣使出耍赖那一招,在南宫家他早没了形象,更是大家公认的不孝子。
为了小蕊,他不在乎毁得更彻底。
“咳咳咳……”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咳得不停。
郭碧侠担心极了:“老爷,你别生气,别生气……”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朝女佣喊:“快去叫医生来。”
“是。”女佣匆匆领命而去。
南宫雷鸣满脸挣扎,老爷子被他气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实在不该再多言。要是老爷子有个万一,他万死难辞其咎。
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庄园常年有医疗团队入驻。
一喊,医生匆匆赶来。
查看了下老爷子的情况,忙让人将他扶去休息。
南宫雷鸣还要跟上去,郭碧侠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二爷,你要再胡闹,休怪我无礼了。”
“我……郭管家,你在南宫家服务几十年了,我们都是你看着长大的。有些事,没有绝对的是非曲直,角度不同,理解不同,看法也不同。当年的事就算我错了,这些年来,我也受到惩罚了,请你跟老爷子好好说说,让他救救小蕊,救救小蕊吧。”南宫雷鸣急得失去理智。
郭碧侠加重了语气:“二爷,你能不能冷静点?南宫家的规矩,你比谁都清楚,你还是另外想想办法吧。南宫家的血型虽特殊,却也不是独一无二,相信你可以找到血浆。”
“你们看着二爷,如果老爷子再被打扰,我唯你们是问。”郭碧侠真的动了怒了,老爷子才是一家之主,她必须先照顾他。
看了南宫雷鸣一眼,郭碧侠转身就走。
南宫雷鸣不死心还要追上去,保镖拦住了他。
南宫雷鸣急得不行,他不能被困在这里,他一定要救小蕊。
趁着保镖分神,他快速出手,两名保镖被他打倒在地。
保镖并非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只能守不能攻。
南宫雷鸣看都不看保镖一眼,匆匆跑向另一头,朝南宫萧谨的住处而去。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救小蕊,救小蕊,救小蕊。
……
门被敲响,简灵溪去开门。
一见南宫雷鸣,她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阿萧呢?”南宫雷鸣亦没有跟简灵溪多说的打算。
“他在洗澡。”简灵溪据实以告,南宫萧谨有洁癖,薰了那么久的烟,身上都是灰尘。
南宫雷鸣一把推开简灵溪闯进去,见轮椅在外面,浴室传来流水声,不禁眉头深锁:“阿萧洗澡,你不用进去帮忙吗?”
简灵溪心一颤,这是她的疏忽。
但一般人怎么会硬闯别人的房间?
“二少,他喜欢自己洗。”简灵溪垂下了头。
“那我在这里等他。”南宫雷鸣坐下,一副非等到南宫萧谨不可的样子。
简灵溪着急万分,算算时间,南宫萧谨快出来了,要是让南宫雷鸣看到他能走了,那就糟了。
跑到门口,敲了敲门,简灵溪提高音调说:“二少,你洗好了吗?我给你拿换洗衣物进去了?”
里面的南宫萧谨眉头一蹙,在独处的时候,简灵溪不会喊他二少,只会连名带姓叫他。
而且,她知道他腿已经好了,不用多此一举,肯定是有人来了。
“嗯。”关了花洒,南宫萧谨应了声。
见他听懂了自己的暗示,简灵溪松一口气,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二爷来了,他在外面等你。”简灵溪没有废话,直截了当。
南宫萧谨唇角弯出冷凝的弧度,衬得烧伤的脸狰狞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