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拓财源瑞如当铺开张 求佛佑福缘禅寺施化(上)
却说上回说到聊城县知县陶老爷荣升博州知府,新任知县白将度莅任之时,县衙门在卢府给白老爷设宴接风洗尘,白老爷被灌醉了酒,当夜就在卢府歇息。卢嘉瑞悄悄将弹唱侑酒的倡伎辛碧淑留下,授意她晚上伺奉白老爷枕席。一夜颠鸾倒凤之后,翌日早晨起来,辛碧淑到卢嘉瑞书房收取银子后,正要辞别出门,卢嘉瑞却叫住辛碧淑。辛碧淑一怔,以为出了什么岔子,停下步来,回头就裣衽施礼。卢嘉瑞招手让辛碧淑靠近过来,低声却严肃地对她说道:
“此事干系重大,你不要向任何人透半点信儿,否则非但没有下次讨钱活儿,说得重些,怕你哪日死在何处都不知道呢!”
“奴知道了,碧淑绝口不提就是了!”辛碧淑回答道。卢嘉瑞难得一见的严厉神情让辛碧淑知道了他说话的严肃性,她心想自己不过为赚银子而已,不说出去就不说出去好了,少些闲话是非,自己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要实在搪塞不得,就说是来伺候我也不妨事的!”卢嘉瑞又交代道,他是格外小心谨慎。
“好的,老爷!奴发誓不对别人说起!”辛碧淑说道。
辛碧淑再道个万福,便出了书房门。在芳菲苑的过道上,逢志接上来,带着她绕了几个弯儿,悄悄从前面小花园侧门出去。外面早安排有一顶轿子等候,辛碧淑闪出门,钻进轿子,轿子便起脚抬走了。
过了几日,便是黄道吉日,筹备妥当的瑞如当铺在当日早上巳时开张大吉。虽然已是深冬时节,这日却是雪晴天朗,正宜于人们出行游逛街市。这日店铺开张,天色上看就已经是好日子了。
卢嘉瑞家的店铺开张,依然是惯有的手段,开张前些日子便在各处街巷张贴告示,开张日子里便在店铺里送饮姜糖水和凉茶,加之擂鼓奏乐以及鞭炮轰响,自然聚拢来不少的看客人群围观,人气极为旺盛。
巳时一到,卢嘉瑞和梅义仁两人一同将蒙在铺子招牌上的红绸布拉扯下来,“瑞如当铺”几个遒劲的瘦金书大字招牌便亮了出来。在围观人群的喝彩呼叫声中,卢嘉瑞和梅义仁让开门,便有人客涌进铺子去,不少人是进去讨姜糖水和凉茶喝,然后观看铺子里的的各种摆设布置以及售卖的货品。
卢嘉瑞旗下各个铺子的掌柜都作为贺客前来捧场,各自拿了一件衣裳,或一幅字画,或一件器皿,或一件首饰什么的来典当,使新铺开张便热闹非凡,大有买卖兴旺的景象。
当然,瑞如当铺一开张,卢嘉瑞便让将从广州买回来的玉石、象牙饰品器物以及香料包囊等摆上售卖。这与一般的当铺只卖死当物品不同,瑞如当铺不独做典当买卖,还实打实的售卖这些本地罕见的来自辽远异域的奇珍异宝:玉石、象牙饰品器物以及香料物件。
开张当日,便有客人买走了一些香囊和玉石饰品,其后也不时的有客人专一来铺子购买这些东西,陆陆续续的名声便传扬了出去。过不了多久,聊城城里那些富家大户以及显官贵人便知道了,在瑞如当铺有来自南洋蒲甘国的玉石饰品器件,有来自吴哥国的象牙饰品以及来自三佛齐国的香料包囊、香粉等售卖。这些都是极稀有珍贵之物,成了聊城有钱人争相拥有,而后夸示于人的炫耀之物件和谈资。
卢嘉瑞便让梅义仁逐步不断的提高了卖价,依然挡不住这些富贵人家的购买热潮,眼见得卢嘉瑞赚了大钱,货品却还不够卖。后来,卢嘉瑞就派严胜宝与梅义仁负责去广州采办,这无意中又成了卢家瑞如当铺的一个大财源。
而正由于瑞如当铺里有独特的异域珍宝售卖,那些富家大户要将家传珍稀宝物出当换钱时,也大都乐意拿到瑞如当铺来当,这无形中又增加了瑞如当铺的买卖业务。
瑞如当铺不仅有独一无二的南洋玉石饰品、象牙饰品以及香料香囊售卖,开张后不久,卢嘉瑞便说通了聊城知县白将度,继续由他来操办衙门常备银放债事。卢嘉瑞便将官债收放账银业务接引到当铺经营之中,使当铺变成一家银号一般,小额的借贷有当物的,便由当铺收当放钱,大额的借贷没有具体当物的或者以房契抵押的,便由官债银放钱。这么一来,聊城的商贾人等都知道了,要用银子,来瑞如当铺都能办得到,加上卢嘉瑞本身在聊城县的赫赫威名,瑞如当铺的买卖日见兴隆,很快就超过了其他老字号的典当铺了。
卢嘉瑞说通白将度继续将衙门常备银拿出来放贷,其实都不费力气,白将度与陶三谦不同,年齿小一些,做事便没有那么谨小慎微的,应诺与做事都那么风行火速。
一日傍晚,卢嘉瑞带着逢志熟门熟路来到县衙门后面宅院,递上拜帖,小厮进去通报后,一会儿便出来领卢嘉瑞进去,逢志拎着两个食盒礼物跟着也进去了。卢嘉瑞与白将度见礼毕,寒暄一番,逢志则放下礼盒便出去了。卢嘉瑞便将以前对陶三谦说过的那番话又对白将度说了一遍。白将度却是灵通得很,一说就通,爽快地应允了卢嘉瑞的请求。
当然,白将度脑子灵通,并很爽快地应允了卢嘉瑞的请求,并非只是因为在卢府歇宿过一夜,得到卢嘉瑞的加意款待,更是直截了当的想到了自己在其中可以得到的好处。他比陶三谦看得更明白,觉得这是一桩于公于私于己于人都是极其有好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自此,有了白将度的鼎力支持,卢嘉瑞就将放官债事务连接到瑞如当铺的买卖之中,两者相互连合,都是如鱼得水,眼见得官债发放与当铺买卖都一样的顺旺,卢嘉瑞成了整个聊城县城尽人皆知的大金主。只要手头周转不过来,或者急难无法,无论是商贾富户还是贫寒人家,都可以到瑞如当铺来,或借或当,取得买卖周转的或者解燃眉之急的临时钱银。
卢嘉瑞自然赚得盘满钵满,白将度也是分润巨多,两人因之交谊也日见深厚。占宣立和林成也都因放债事务得益不少,而衙门里的常备银子却也不见少了,反而孳息许多,真是多方得益,皆大欢喜!
后来,瑞如当铺典当和放债买卖越做越大,声名传扬出去,本地商贾大户要典当物件和借贷银两,都到瑞如当铺来。常备银不够用,卢嘉瑞便将自家赚来的积存银子一起用上。再不够时,卢嘉瑞更想到一个主意,让梅义仁和占宣立去说服城里那些有闲钱的官吏和富户,将一时间不用的银子拿到瑞如当铺来存管,按存管时间计算付给一些利息,然后将别人存管的钱再高息放出去,瑞如当铺白赚中间利差。
这些有临时闲钱的官吏和富户都很乐意将银子存到瑞如当铺,一来他们都觉得卢嘉瑞家大业大,家财万贯,不会要不回来,二来他们的闲钱一时用不着,存放到瑞如当铺却可以平白地收得一些利息,这是前所未有的好事,何乐而不为?而事实上,瑞如当铺又都是按契书发给利息退还本金,从不拖欠,以至于瑞如当铺的声誉在聊城县城里有口皆碑,无人可以置疑。
卢嘉瑞财力丰厚,又有官府撑腰,如此这般,便将瑞如当铺做成了一桩极大的买卖来,其它的老当铺却反而渐渐地被挤兑得无事可做了。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处暂时按下不表。
话说一日午后,卢嘉瑞正坐在花园书房里看书。他看了一阵,有些困倦,想来无事,便叫卢金将箫管拿来,吹了两曲艳词小调。方吹罢,要歇歇,后边苏纹跑来禀报,说冼舅舅与舅妈来了。
于是,卢嘉瑞便转到后堂去,见舅舅与舅妈已经在陪依良闲话了。
大家见过礼,卢嘉瑞便对舅妈说道:
“舅妈,如今大姐有身孕已经五个多月了,我虽然多要了几个丫头来伺候,怎比得家里人相陪照顾妥当?舅妈有过生儿育女的经验,平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家事要忙,便多过来陪陪大姐,一来照顾大姐安胎养胎,二来也好与大姐多闲话解闷,好生看护我家骨肉则个!”
“哪里用得着姐夫交待?妹子有孕,是卢家的福气,也是咱们冼家的福气。我自一旦得知依良有孕,便时常过来看望了。如今妹子肚子日见隆起,我自然一有空便会过来相陪,包管妹子顺顺利利的给姐夫诞下麟儿来。”舅妈覃氏说道。
“姐夫尽管放心,我家那头诸事我自安排好,尽量不让你舅妈多分心,让她多抽出时日,一有空就过来陪妹子。”舅舅冼光插话说道。
“如此甚好,只是麻烦了舅妈,也为难了舅舅家了。”卢嘉瑞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子有身孕,是姐夫家的事,也是咱们冼家的事,我来照料妹子也是理所应当的。”覃氏说道。
“管家邱福说,前时我不在家,有福缘寺方丈亲自来我家化缘,说要修缮寺里大雄宝殿,欲向我家化一份善缘去修缮。我如今正思想着明日带上大姐到福缘寺去,施了这份缘,一来为大姐身孕祈福,二来为将来的孩子积德。舅舅和舅妈一同去吧?”卢嘉瑞问道。
“我家里这几日有些杂事,我就得回去了,舅妈留下来,明日陪你们去吧!”冼光说道。
“有大嫂在这里陪着就好,相公就不要拦着大哥了,他家里也有事要忙的。”冼依良说道,“况且我如今还能自在走动,有大嫂陪着说说话就好,大哥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的。”
“那既然这样,舅舅吃过晚饭再回去。”卢嘉瑞说道。
“行。”冼光说道。
“相公要我去上香,也不早先跟我说,拖着这个大肚子,一路的颠簸,怕是也不灵便。”冼依良说道,“我看我就不去了,相公代我去上香祈愿就行了。”
“不碍事的,我也是方才想起,就定了明日前去,到时多叫几个小厮丫鬟,一路陪护看顾,应当没什么妨碍的。”卢嘉瑞说道,“我看娘子又还不见得很臃肿,本来就该活动活动筋骨。娘子莫要太过疏懒,没了力气,到时生产不便。”
“姐夫口欠,话儿说差了!”覃氏连忙说道,“神灵保佑,说好的灵验,说不好的不灵!”
卢嘉瑞这才发现自己误说了不吉利的话,也赶忙转向门外,双手合十,闭目祷告道:
“方才口贱,愿神灵鉴谅!保佑我家娘子诸事顺心顺意,大吉大利!”
卢嘉瑞祷告毕,逢志从外边进来,说邱管家回来了,有事禀报,在前面客厅等候着。
“让邱管家到花园书房去,我一会就到。”卢嘉瑞吩咐道。
卢嘉瑞还与依良、冼光、覃氏闲话了几句,吩咐厨下安排好晚饭,才出来到书房去。(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