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的坟场里再添一堆新土,是在小坟的前面。
“乡间有一种说法,背子抱孙。”陈氏悄声对许欣兰说:“这种埋法是没有问题的,林阴阳看风水很厉害,他说这个地方好,能保后代子孙富贵平安。”
“多谢婶子。”还后代子孙呢,他的后代就只有自己几个闺女了。
富贵平安,她是没福的人,压根儿就没摸着富贵的边;平安,这位爷死了,可能是平安了。
“真是没想到,你才到我们村里几天就成了亡魂,你们爷儿俩在地下有个伴,好好投个好人家吧。”叶大修看着这堆新土轻声叹息。
“姑娘,你爹已入土为安了,好好安慰你娘她们吧。”说真的,村子里的男人对这位身份好奇得要死呢,能娶一妻纳两妾的可不就是大户。
大户沦落到这个地方,那又是怎么样的悲哀?
难怪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眼下,这寡儿寡母的怎么办?
那人还说要多关照,叶大修有些蛋疼,怎么个关照法啊?
救急不救穷,这个关照的任务有点重。
“多谢叶叔叶婶,还有帮衬了我们家的几位叔叔伯伯。”许欣兰郑重的向他道谢:“今日大恩,欣兰没齿难忘记,他日一定报答。”
“有缘才是邻居,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不给大家找麻烦,不连累大家就是阿弥陀佛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能帮上的尽管开口,我们回家了。”
赶紧的离开吧,这地儿不宜久留。
少了当家的男人,满屋穿着孝服的女人,眼睛红肿满脸憔悴,看许欣兰进来齐齐的望着她。
“四小姐……”齐氏见女儿回来立即站了起来,沙哑着声音喊。
“坐吧。”许欣兰看了一眼众人:“我们开个家庭会议。”
这话并没有激起她们多大的反应。
爷没了,这个家也就垮了,没有了主心骨,也没钱,更不知道未来怎么办。
“父亲走了,他是因为什么要走我们都知道。”许欣兰轻声开口
“爷……”
“父亲……”
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女人们又开始哭起来了。
“别哭了。”许欣兰被哭得头痛,冷声厉喝:“如果想活着,就听我说。”
“四小姐……”齐氏心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莫氏。
“听四丫头的。”经过爷的丧事,莫氏也认清了现实,这个四丫头确实是个厉害的。
莫氏曾经想过,若是爷没有败还在东宫甚至入主了皇宫,这一位说不定会很得宠。
想什么呢,爷败了,爷没了,想什么都没有用。
这会儿,倒是真心希望她能干,能养活这一大家子。
莫氏发了话,谁也不敢有意见了。
“家里只有一两银子了。”这个现实众人皆知:“村长说了,他明天就会将之前母亲托他代买的东西置办回来。之前他没忙过来。”
事实是什么,许欣兰已经能猜着一些了。
叶大修肯定是受人指使的,她早已发现那位爷生前死后村长对她们是两种霍然不同的态度。
“首先一点,我们的称呼得变。”许欣兰对齐氏一口一个四小姐严重不习惯:“都在乡间,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土豪大户了,没有小姐夫人太太,从今儿个起都改了称呼,大娘二娘三娘。”
莫氏眼睛微闭没有开口阻止,齐氏的女儿有本事,让她与自己并起并坐没问题。
“大姐三姐三姐和我,就以姑娘称呼吧”叫声大姑娘二姑娘不好吗,非要叫小姐。
小姐身子丫头命,平白成为村里人的笑柄。
“爷就这样走了,大姑娘二姑娘还得守孝三年,她们的亲事……”莫氏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忍不住又开始抹泪了。
原本两个女儿都订亲了,还没出嫁就遇上出事,男方赶紧的和他们划清界限投奔了新帝,两个女儿就给耽搁了。
爷之前还安慰说,等落脚了就找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现在……
“娘,女儿不嫁人了,一辈子伺候在您身边。”许欣仪许欣月异口同声。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底,谁家敢娶?
与其嫁到别人家去受人怠慢嫌弃,不如就抱团取暖过日子。
“仪儿月儿!”莫氏哭了出来:“是娘没用,拖累了你们。”
那事儿哪怕晚出两三个月也好啊,都怪她没用,没听到半点风声,若不然将两个女儿嫁出去就少了一桩心事。哪怕这会儿让她陪爷一起去了也没有牵挂啊。
“二姑娘年底也十五了。”刘氏抹着泪:“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才开始!”许欣兰给她们沷了一盆冷水:“我们眼前的困境是怎么生存,嫁人这事儿,守完父亲的孝再说吧。”
要依着许欣兰的意思,若是嫁不好,孤独终老也不算是坏事。
“现在家里没钱没粮,我们需要想点法子。”许欣兰扫过众人:“你们都有什么主意?”
目光所到之处,全都是摇头,特别是许欣佳,摇得像拔浪鼓。
“你们都会些什么?”许欣兰问。
几人脸涨得通红。
“琴棋书画算吗?”许欣仪作为当年东宫的嫡长女,这些都是小意思。
“算,只是眼下用处不大。”连镇上都不让去,有这些本事也等于零:“还有吗?”
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厨艺呢?”这个家总得有人负责煮饭吧?
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她的手不够用。
“我会,但我们不会烧火。”这一次得到了所有人的回应。
许欣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烧火问题她等会儿去培训。
“女红呢?”这是许欣兰想了很久而且是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
“我会。”再次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这就对了,女红除了自己外,她们都会,让许欣兰有点脸红。
不过也没关系,她是总指挥。
“我们箱子里是不是都还有些没穿过的新衣服?”那些衣服都是上好的布料,只要不违制的走的时候都带走了:“都找出来,我看看。”
许欣兰的意思就是将这些新衣服拆了,裁剪成手帕绣花来卖。
这个主意让众人眼前一亮。
“爷的衣服?”按着规矩,死人的衣服就该一起烧了或丢了,家里有德康和爷的,刘氏想既然能做成手绢卖,要不也拆了?
“全部找出来,他们的衣物就不拆了,我找叶大叔拿去镇上当铺看看能当多少钱算多少,也能救救急了。”许欣兰道:“我们得佃地,这事儿明天要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