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首领显然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
叶若水漂亮的眼睛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分情绪也没有,看起来像一个无害的小姑娘。她淡淡的侧过头,不想多跟他说一句话。
黑衣人咬了咬唇,心里也在细细思量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她既然手里拿着只有陛下才有的令牌,还是最重要的那张,能命令全体暗卫做事,身份一定非同一般。这张令牌,陛下没有用过,甚至是先帝留给他的。
现在能在叶若水的手上,证明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得陛下的赏识。几番权衡之后,暗卫选择闭嘴,转身消失去找陛下请示。
叶若水安抚的目光落在楚衡之的身上,这让他更舒服一些。他淡淡的声音已经沙哑,一点儿也不像他,让叶若水想起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站在逆光下灿烂似骄阳。站在那里朝着她微笑。
他满足的叹息一声:“原来不是梦。”
叶若水的眼睛里还有水光,眼尾微微泛红,显示她已经哭过的事实。楚衡之这样一说,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一时之间掉了好几颗珍珠,不管不顾的落在楚衡之带血的衣服上。
她抬头看他:“坚持住。我排除万难来找你,就是不想和你分开了。”她说,“我不想和你分开了。”
什么身份尊卑,什么人生愿望,在她这里被楚衡之这一唯一原则面前要排在后面。她静静的看着他,“你答应我,别离开我了。”
楚衡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这似乎不像是叶若水能说出的话。
她向来以一个精明而聪慧的女人自居,自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是对的。她说出口的话,许下的承诺从来都可以随时反悔,像个江湖骗子一样的戏弄着这个世界。
但是在楚衡之面前,她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
她静静的看着他,不敢去碰他身上染血的衣服,血迹有的已经干涸。她轻轻的扯他的衣角:“我会保护你。”
楚衡之笑了。
尽管满脸都是血,还有血痂,也不影响楚衡之笑起来释放的魅力。他眼神是清澈的,是带着爱意的,温柔的像一块柔软到让人不忍抚摸的绸缎:“好。”
她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因为不知道受了多少的伤,她不敢用力,只是虚虚的搭在上面。楚衡之显然已经很累,他甚至连伸手搭在她头上好好安抚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淡淡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闭上了双眼。
一时之间整个暗室都安静极了。
很快,脚步声传来,叶若水睁开了双眼,重新拉好楚衡之的衣服和手,安静的坐起来,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打扰他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暗卫来去很快,脚下生风的走到叶若水面前。
叶若水从他的那双眸子里读出了焦急,似乎宇文拓海已经和他交代过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他走进来,语气也变得轻缓,变得更加尊敬和沉默:“陛下说可以。”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对楚衡之不管不顾的愧疚,反而理直气壮的看着叶若水,似乎只是想尽快和她打完交道然后走人。
早就对这些暗卫了如指掌的叶若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叶若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要安置在哪儿?”
暗卫低下了头,“陛下说,可安置在北苑。”
叶若水轻轻笑了一声,仿佛刚才的情绪爆发只是一种错觉:“你们陛下打的好算盘。若是他活不成了,我和楚衡之就都活不成,”她淡淡一笑,“反正都在勤政殿,谁又能跑到哪儿去?”
她虽然是笑着的,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饶人。
她站了起来,一只手虚搭在楚衡之的肩上,想要拽他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很小,根本拽不动;饶是这么大动静,楚衡之也没能起来:似乎知道叶若水就在身边,闻着熟悉的茉莉香,很有安全感的睡了过了,不愿意醒来。
三七站了出来:“您抬不动,”他说,“小心些。”
叶若水静静的看了一眼三七:“你扶着他,背他出去。”她吩咐道,“轻点儿,他身上都是伤。”
三七哪见过叶若水这样体贴细致的关心过一个人,她向来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习惯,就连对徐时璧也是心情好了说上几句,虽然偶尔有些害羞会不知所措,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静而淡然的,也更喜欢安静,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好像自从她来到东宫,不得不给人一种自己很开朗的感觉。三七有一种错觉,或许她是真的不是很享受在东宫的生活。
桂枝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私下里安静的样子,从来也不多搭上一句话,就只是静静的帮她整理好一切。若不是此次出门相处的机会多了起来,三七真的会误以为叶若水就是那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他一边默默的为主子默哀三分钟,感慨他遇见一个这样面热心冷的姑娘,一边静静的背起楚衡之,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生怕自己摔着了楚衡之,惹得太子妃殿下一阵不快。
叶若水走在前面,捡起蜡烛,也不看身后一群人的神色径直走了出去。她淡淡的伸手:“你身上的斗篷给我,”她对着暗卫头领毫不客气,“外面很冷,他不能受凉。”
暗卫头领哪受过这种委屈,这个女人又难缠又记仇,是不能得罪的人没错,想来想去还是忍了下去,一把解开厚厚的黑色斗篷递了过去。
叶若水小心翼翼的披上,似乎很满意他的听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身经百战出鞘见血的首领感到一阵心惊。
他战栗着低下了头,从没见过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南尧的女人大多数都是脆弱的存在,一种精美的瓷器来形容不为过,一磕就碎了。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伪装潜伏的时候,见到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没一个女人是像叶若水这样的,冷冰冰的,仿佛数九寒天没有一丝生机的眼神盯着他。
他咳了咳,收回了目光,却能感觉到对面的目光像针刺一般落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
叶若水收回了目光,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转身出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