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徐时璧就起来又进了横州城。
考虑到叶若水吃不惯驿馆的饭菜,他一个人策马奔腾数里的路程,就为了叶若水能吃到一口精致一些的饭菜。当然,这次也带了小楚大人的。
从前向来只有别人看徐时璧眼色的,却不想在遇见叶若水之后,他会看眼色的能力被锻炼的越来越好。
天气很凉。
徐时璧轻微的呼吸遁迹在空气中,形成微弱而有形的水汽。他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冷淡和清高的气质更甚。
叶若水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房间里用过了早饭,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横州之外的风景。
叶若水轻松的洗漱了一番,觉得神清气爽,倒不像昨日吐过血的人了。她轻轻的敲了敲门,伴随着房间的主人冷冷淡淡又别样好听一声‘进来’,她带着一碗粥进了门。
这碗粥是她找驿馆老板要来的。
徐时璧依然坐在窗前,也没有抬头,叶若水却先注意到了他桌上丰富的糕点。
他说,“买给你的。吃吧。”
叶若水心里暗叹,太子殿下果然是太子殿下,吃不习惯驿馆的饭菜,殊不知这饭菜是给她买来的。
她也不拒绝,推开一把椅子坐在那吃了起来。
因为受过严格的训练,叶若水在进东宫之前受几个嬷嬷的熏陶下多少吃的很规矩。她吃相也很优雅,带了几分徐时璧用饭时的影子。
徐时璧侧头看她。
叶若水全心全意注意力都在食物上,哪里还管别人。她一边吃,一边不忘记和徐时璧商议:“一会儿去会会那个姑娘。”
孤身一人就敢住在横州城外,还是仅此一家的驿馆里,叶若水才不相信她只是个单纯的投奔梁州亲戚的小姑娘而已。比起这个,她更要努力吃点东西,打起精神来对付之后的一系列情况。
徐时璧淡淡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两个人,本质上都是相同的。就算身份不同,成长环境也不同,徐时璧还是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他的影子,或者是他母亲的影子。
而这份相同,已经让他们默契到不需要提前对好台词。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叶若水用过了饭,还特意留下了一份桂花糕。她动作优雅而不失恬然的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整理好仪容,确认自己脸上的妆容无误之后,拿起了桌上的桂花糕:“走,去会会她。”
徐时璧没说话,跟着她站起来往外走去。
夫妇两人按照昨日楚恬之说好的,走到西院的厢房,礼貌的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小丫头。
年岁看着不大,却是一脸疑惑的问道:“你们是?”
叶若水和徐时璧对视了一眼。很快,她面上浮起一个和善而不失温暖的笑容:“我是同住在这个驿馆的客人。听说你家姑娘要去梁州,我们似乎是同乡呢。”
她把桂花糕伸手递了过去,“这不,早上起来我家官人买了些糕点,你们还没吃早饭吧?这是给你们的。”
小姑娘对突如其来的温暖关怀感到有些不适应。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脸上挂着和善微笑打扮朴素但是气质优越的夫妻俩,这才说:“你先等等,我去叫我家小姐来。”
叶若水忙跟着微笑的点了点头。
她转身的一瞬间没有看到的是,方才还微笑着的那位和善妇人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而忧虑。
叶若水瞧了徐时璧一眼,发现徐时璧也在瞧着她。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徐时璧一把拉住了手,她想挣开,却发现挣脱不了。
徐时璧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也不再挣扎了。
叶若水心里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此刻徐时璧正牵着她的手,而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徐时璧对她带着越来越多的非她不可的情绪化的矛盾占有欲。
这一点让她感觉非常不好。
她脑子里正犹如一个行走的吐槽机器一样来回想着徐时璧,却看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姑娘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叶若水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那位姑娘微微鞠躬,微笑着看着两个人,一边微笑着说道:“多谢两位的关怀,只是小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不能和二位同行回梁州了。”
徐时璧和叶若水心下了然,这姑娘是误以为他们想让她行个方便,一起搭伴回梁州了。
叶若水用目光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这位姑娘。
她穿着很讲究,带着些南尧人的特色。南尧人的衣着比北楚人更讲究,也更精致。她身穿了一身粉色夹袄,里面搭着银色流苏厚厚的襦裙,远远看上去光彩照人。
就连头饰都带着讲究,那翡翠玲珑八宝攒珠钗上面的翡翠通翡透绿,更是上品。此刻或许是因为才早起梳妆还未来得及用早饭的原因,她只用这钗子绾了一个卧云髻,但是却从头发丝都带着讲究。
更别说身上这股淡淡的远山香的味道。
她在东宫的嫁妆里,就有这样的香料。只不过这香料是北楚才有,一炉不下千金,此刻就熏在她驿馆的屋内,在她的身上若离若现的散发。
叶若水反应很快,她一把拉起手上的桂花糕:“姑娘误会了。”她脸上也不带着谄媚讨好的笑,而是静静的陈述着只是作为同乡来打招呼的事实,“我们只是来打个招呼,怕你吃不惯驿馆的饭菜。”
徐时璧也跟着接话,他向来话少,此刻却是难得的多说两句,“是啊是啊,昨日我弟弟对姑娘多有叨扰,姑娘别介意,我们夫妻二人是来专程赔罪的。”他面上略带歉意,“我那弟弟在外面胡闹惯了,若是唐突了姑娘,还请您不要见怪。”
那姑娘先是愣了愣神,随后表情很快放松下来。“没有没有,”她微笑着,似乎是面前的两个人说的话对她来说是无稽之谈,“家弟十分礼貌,我们也仅仅是交谈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你们也是南尧人士。”
叶若水故作愁苦的面容,眼睛里也带了几滴泪,“姑娘别说。”她似乎是快要哭出来了一般,“北楚人真是太过分了,如今占领我们的故土,如今城内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
她眼睛里一带着泪,显得楚楚可怜的样子:“那里的人...哪里的人对我们越来越过分,我和丈夫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出来躲一躲,反正过几日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