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织物的触感,原来是许逸帮我盖上了毯子。
“这么喜欢睡觉?在哪里都可以睡着……”
我闭着眼睛微笑;“顺便帮我倒一杯水。”
“马上。”许逸心情平和的时候真的是一个暖男,我瞟了一眼他忙碌帅气的背影,心里不禁感慨。
水被送到嘴边,我边喝边打开张子爵的平板电脑,熟练地解锁,开始玩起扫雷。我现在已经能直接完成最难的规模了,所有步骤都驾轻就熟,可以很利落地闯关了。
除了玩扫雷打发时间之外,我还会追剧,平板里出乎我意料的,基本有我手机里所有的影视app。
这也是张子爵留给我的遗产的一部分吗?
他这还真的是格外周到细心呢,不对,他总是这么细心周到。
风把我的头发吹到脸上,我扒开,别到耳后。
“刘思坷,过来,我爸妈打电话过来了。”许逸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视频里许逸的爸爸妈妈也正在阳台上晒太阳,大概是因为位置相近,所以连天气都差不多。
简单的寒暄之后,许逸爸爸切入正题。
许爸爸他说过几天可以一起我们去乡下玩,还想和我切磋钓鱼,许妈妈想让我帮忙做饭。他们表示亲昵的方式直接而且热络,不会让人有负担,我笑着答应下来。
很快,我和许逸结束我们的旅行,去了许逸爸妈那里。
林海雪原,我在张子爵的画里见过的场景,竟如此相似,我远望群青色的远山,我打开了一点车窗,一阵冷冽清新的风就刮了进来。
真是沁人心脾,我穿着厚厚的鹅毛大袄倒在雪地里。
“Julie,你没事吧?”许爸爸提着钓鱼工具冲我跑过来。
我把手插进兜里,仰头看着天空,目光放远又放远,对许爸爸摇摇头;“我很好,只是有点困。”
“那怎么躺在了地上?”许爸爸把工具给放在了地上,关切地问。
我坐起来,厚实的衣领温暖地围着我的脖子,手上的树枝在冰上划拉着;“我在想,与整个世界相比,人的生命真的很渺小,一个人去世了,无论他多么优秀,都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中国还是艳阳高照,澳洲还是冰雪成川。”
“你身边有人去世了吗?”许爸爸问。
“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也不愿意去想,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答案,虽然有问题就有答案。
我整理一下袄子,站起来,把手插兜里;“叔叔,我刚刚在湖上踩过点了,冰很厚,感觉这里不错。”
“那开始吧。”许爸爸把我的工具递给我。
我接过;“好!”然后在我之前留下的那些像平行线的脚印旁边又踩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脚印。
在冰上钻了一个孔,我们架好了鱼缸,我又开始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
“Julie,你的鱼咬钩了吧?”许爸爸提醒我。
“哦,好。”我开始收线,但是收到一半又不动了,我若有所思地问许爸爸;“叔叔,你说,这些鱼会不会也曾经感慨过自己的命运?”
许爸爸扭头看我;“什么命运?”
我吐出一口白气,回答说;“明明是自由自在生活在湖里的鱼,一直以为自己也会继续这样下去,不曾料想有朝一日,却被钓了上来,离开自己的伙伴,被宰杀成为了盘中餐。”
明明本来就是前途光明而且相当好的人,还以为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以为自己也可以别人一样结婚生子,然后逐渐老去,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厄运就在下一秒降临,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以为。
“你开始可怜鱼了吗?钓鱼高手?”许叔叔揶揄我,指着我正在收线的鱼竿;“那你决定把它放生吗?”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收线;“不,我最喜欢吃鱼了,不钓怎么吃得到?”
……
“Julie,找你半天原来在这里。”许妈妈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下来;“你这样睡觉会感冒的。”
“不会的。”我悠闲地盯着臂炉,看着木柴在里面正烧得噼里啪啦的。
现在很奇怪的是,我不仅开始感慨鱼的一生,也开始感慨木头的一生……
这些木头,本来是广袤森林里吸收着日月精华的树木,他们的种子落土,发芽,又花了不短的时间成为一棵小小的树苗,又从小小的树苗变成小树苗,再从小树苗变成一棵看起来不错的树,成为了树之后又要花那么多时间再长成大树。
它们本来也会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在树林里生长的,以为自己可以再培育出下一代树木的,没想到一把锯子却让它们失去了生命,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植物被杀死的时候也会哀鸣的,只是声音很小。
这就是命运吗?
我们总是对未来抱着美好的期待,但是事实却措不及防地给我们重重一击。
而比这更惨的是,我们明知这是一场悲剧,却无法阻止,我们不断挣扎,却还是无法与命运抗争。
许妈妈没有再说话,而是下了楼梯,到在我旁边的小椅子上坐下,伸手和我一起烤火;“再温暖也不能什么都不盖哦,下次记得披件东西。”
我轻微地“嗯”了一声,对她无力地笑了一下。
“话说你最近总是动不动就睡着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许妈妈问我。
“不知道,就是很想睡。”我的眼睛还是重重的,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我这段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就这样……
张子爵那天抱着我,在我睡前说的那些话我至今都记忆清晰……
“那睡吧。”他把我的头发别到耳后,轻轻地抱住我;“你睡着了,我就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带上你。”
“你要去哪?”我的声音小小的。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你睡醒我就告诉你。”
你睡醒我就告诉你,你睡醒我就告诉你,你睡醒我就告诉你……
我一直都在等我醒过来,一觉醒来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然后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我梦见张子爵生了重病,等我醒过来,他依旧还是那一个如玉般的公子,还是那一个话少,对我很温柔,很好的男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爱上了他,然后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我一直都还在梦里,在梦里,一直都被噩梦缠绕,他还是生死未卜,我一直都没能醒过来,为什么我就是没醒呢?难道我是被锁在了梦里了吗?
是什么困住了我?哪个乌龟王八蛋要我做这个可怕的梦?等我醒过来,我一定要把他给痛打一顿,玩弄别人很好玩吗?
张子爵说过的,等我睡醒,他就告诉我他去哪的,只要他告诉他在哪,那么我也会去,我要去照顾他,然后好好和他在一起,我们是夫妻,我们也许会像我那天从床上摔下来之前做的那个梦一样,回到他在B市的老家……
我们回到他带B市的家,在他的小房子里聊天,我推着他一起走过他家的枫叶小道,虽然很久以前因为总是要和他奶奶谈话的关系,我确实不喜欢去那里。
没准我们会有我们的孩子,它会继承张子爵的美貌、才华、智慧……它一定会是一个很健康的孩子,没错,因为它会继承我的健康。
“Julie?”许妈妈叫我;“你有没有听见刚刚叔叔说鱼已经蒸好了?”
“是吗?”我回过神来;“好的。”
在这片雪原里待了几天之后,我决定与许逸他们告别。
“就这么走了吗?”许妈妈依依不舍地说。
“对。”我拥抱了一下她,“很感激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也下定了决心开始迎接一切。
这一段时间里,我想得越来越清楚,想得越来越多,甚至因此精神疲惫,我决定了要做了一件事情。
我要回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