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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心才行。

要先找个地方,恢复体力。

去找加尔和唐守。

但他们还在那里吗?

刚刚那女人和自己那么大的动静,即使唐守没听见,加尔怎么会听不见?

他们也许不在那间囚室了。

他们为什么不来——

秋夕略微顿了一下,在墙边喘口气继续走。

那么,自己该去哪里?

如果,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等来的,不是体力的逐渐恢复,而是生命无法逆转的丧失呢?

如果旁边有人守着,也许她不必费心担忧旁的事情。

但没有。

而且,她要一个人,拖着这样连走路都走不好的身体,忧心着四面八方的恶意,举起沉重的武器,去伏击敌人。

稍有差池,就又至于狼狈境地,甚至生死也无暇顾及。

而她,即使超出了以往的经验,在伊利尔的那段时间,也不曾这样剧烈地面对过来自几乎整个世界的恶意。

她没有亲身的应对经验,没有前人的倾囊相授,——唯有那女人留下的只算道听途说来的只言片语作为一些可怜的借鉴。

秋夕的视线落在手里的发电机上,这东西大概不能给人充电吧……?

可人怎么能够被充电呢?

她不是为了成为焦炭而拾起它的。

秋夕小心地下着楼梯,即使现在特监有了电,灯亮起来了,但地上栽满的碎肉和滑腻的液体,还是令人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她停顿一下,视线落在上头的电梯上。

也许那个女人现在已经离电梯远远的了,但再回去?

……不,她不愿意。

她还是觉得排斥。

刚刚,那个女人还在躲自己;现在,自己反而要想方设法地躲避她了,命运还是惯常会开玩笑。

秋夕摇了摇脑袋,她眼前打刚刚开始就总平白地出现一张脸,那张脸她见过、认得、并且即使突然被要求复习也记忆犹新,但她完全不想再想起来。

可就这样一晃脑袋,秋夕脚底打滑,摔下了楼梯,一直滚到了三楼的走廊口,发电器被摔在她前头不远处,又咕噜噜地掉下楼梯,滚动了好几级台阶。

秋夕眼睁睁地看着发电器当啷地滚,虽然距离也不算远,但她躺在地上张张五指,也依然触手难及。

得爬起来才行。

兴许她不赶快爬起来,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为什么眼皮那么沉?

刚刚她好不容易才掬起来一点微末的力气,这泄了气,像两头用力的鱼,中间没有力气,怎么使劲,竟然都爬不起来了。

秋夕生怕从哪个角落跑出来个什么,她瞧着下头几阶台阶和上头躺着的发电器,抖着嘴哈着气像冷极一样往过蠕动了几下。

她当真是昏了头了,才会觉得自己会飞,就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把脑袋探出台阶口,两手在上头扒了一下,然后滚下台阶,比发电器滚得还远。

落地了,她想。

地面总给人安全感,那就在这里安稳地睡一会儿吧。

秋夕也理所当然地闭上了眼睛,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

她到底没能当真好好睡过去,哪怕她嗅不到粘附在地板上已经干涸的液体散发出的辛酸的奶臭味。

像死老鼠的味道,但秋夕不会知道了。

唐守却知道。

他从走廊另一头和加尔奔过来,就瞧见了躺在楼梯转折平台上的秋夕。

唐守在秋夕跟前蹲下去,有那么一会儿没吭声。

秋夕似乎熟睡了,但呼吸很重,仿佛几个日夜已经没合眼了。

鼻尖嗅到了鲜血以及腥甜的奶味,不算太妙。

加尔有些焦急地碰了一下他。

他这才回神,抬起秋夕的手,搭指上去把脉。

但似乎健康极了。

脉象说她现在活蹦乱跳,一副正在运动的模样。

可实际上,却没有。

唐守不明白,也没有心思去想,他只是将手搭上去,而后,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控制了。

加尔从未见过这样一幕。

当然,他也没想到,会有一个人,突兀地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身骨发出嗑咔的声音,皮肉噌地裂开,但却不淌血出来,而是露出里头莹莹的光。

皮肤仿佛是包裹人体的一条睡袋,现在从中央裂开,里面是一个真正的人。

只有敞开的睡袋保护她沉睡着的灵魂和身体。

唐守立刻就下手抄起地上的秋夕,秋夕脚上的鞋登时跌落,他抱着她往上几步,踹开那台发电机,侧头对后头的加尔道:“别跟上来,她不是罗菲。”

加尔的一只脚还踏在上一级台阶上,预备跟上去,却骤然听到了这样的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朝唐守看了过去。

他只能看到两端飘摇欲坠的半个头皮及上头的头发,和一截软塌塌只剩一层皮的脚。

那是……罗菲的……?

加尔还无暇顾及唐守的话里有何深意,无论秋夕是不是罗菲,他都得跟上去瞧个究竟。

但唐守并未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只抬一下脚,就鬼一样飘上了台阶,飘进了走廊,带着蓝光消失了。

加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骇住了,他该庆幸现在并非全然黑暗,否则恐怕他会尖叫出声,失了方寸。

大约黑暗只是最后一根稻草吧。

他并没有那样那样的脆弱,他经受的短期魔鬼训练,每一个字都不是假的。

毫无人性的——训练。

乔比不在,乔比挂念的罗菲出了事情,他一个留在偌大的索莱勒姆,留在这个世界,意义何在?

回神的加尔脚步匆忙地赶。

但没能赶上去,他只喘着大气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蓝光飘忽如鬼火,闪烁无踪。

那个人……是食人的魔鬼吗?

加尔这样想着,转头往另一边去了。

他要尽快去找关于那密文的消息,摸清其中的线索。

唐守……恐怕一时还不会顾及密文的事情。

也确实如此。

他找了间囚室进去,一掌拂开上头的尸体,清理掉床铺,只露出床板来,然后将秋夕放在上头。

静默地看了半晌,唐守肯定地对着秋夕道:“我会记住你。”

但想了一会儿,他的眉头皱起,攥起人皮里露出来的人的衣襟,纠正道:“我将会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