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簪玉,不过必得雕作飞云,你簪这桃花离落就不是他。他素日里都穿一身青色的袍子,你虽也穿了,却未曾在袖口绣上一对儿比翼鸟,他那件还是我亲手绣的。你似乎对他很了解,这些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只是在勾引我,却不想做他的替身,当然你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我想应该是来寻仇的。”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风轻云淡,就好像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阿迁她都没有很在乎,准确地说,是根本不在乎。这个女人,她真的就没有心吗?
钟遥心中是一股子难言的滋味,他尝了一口竹叶青,希望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喝酒怎么能叫人冷静,不过是叫自己心中越发慌乱罢了,但好在表面上还能维持一副洒脱的模样,“那你不妨猜猜我是谁?”
“他跟我说过他有一个弟弟,是他父亲的私生子,算起来与你同岁。他曾告诉我,他家里人都凉薄得很,若是一朝他死了,会给他报仇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再加上你跟他眉眼间的确有些相像,不得不感叹血缘这东西太神奇,阿遥,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可魔君独子染黎化名阿迁接近我,我杀他,无可厚非。”
染黎,染黎······
不管过去多少岁月她应当都会记得这个人,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刻意接近不过是为了刺杀她的母亲,最终死在她手里。
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忘记的他临死前的那一幕,即便是在母亲的寝殿被她逮个正着,即便是那一日他插翅也难飞,他也依旧没有低下骄傲的头,手中的剑刺入了他的身体,他握着锋利的剑刃,眸中含笑,“思思,思思······我要你永远记得,你的手上沾了我的血。”
这么多年她总是在噩梦中惊醒,常常记起那一幕,她作为云溪女君的独女,自小都是孤身一人,母亲对她严格,父亲根本就不想见着她,她的人生从见到他的那一次第一次付出感情,那是她的知交好友,他曾经带着她去做了那么多新奇快乐的事,他还赠她梅花树······
而这一次,她明明知道这个人别有所图,可还是自发地走入他的圈套,或许只是想要走出那场噩梦罢了。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吗?他曾经告诉我,他好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虽未明说,可我知道他指的就是你。”钟遥想要一个答案,替自己的哥哥要一个答案,她杀了他,毫不犹豫。为什么她能够在杀死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干脆?
“他爱我却要杀我母亲?”思思浅笑,“你觉得合适吗?我嘴上说着爱你,可我还是要去伤害你最在乎的人,换做是你,这样的我值得你爱吗?值得你在意吗?”
她总是这般,万事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哥哥的死不过是两军交战浴血沙场的战死,战争而已,哪里说得清对错?只是云溪藏了哥哥的魂魄,这么多年魔界竟然没有一丝线索,他接近她,最初也不过想要如此。
如今哥哥已经找着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还有什么好心烦的?
“我会把我哥带走。”
“我母亲在此处设了结界,只要他走出结界就会灰飞烟灭。”
“你们已经杀了他了,还不够吗?”
“够啊,所以你等我消息吧。”她笑了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虽然你接近我是别有用心,可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日她便回去了云溪,盗了母亲的玉钗回到凡间打开了结界,钟遥送了染黎的魂魄去转世,面对她,只说:“谢谢。”
“谢谢我杀了他?”
“我发现有的时候你这个人真是不太会说话。”
“难道你只想对我说这些?”思思审视着他,似乎有所期盼,又似乎并不是,“我是说,我母亲很快就会知道我做的事,到时候她一定不会轻饶于我,你只说这两个字,轻飘飘啊,实在没有诚意。”
“那你需要我对你负责吗?”
“不需要,你走吧。”
她得到的并非是她想要的答案,但若是仔细想一想,她也着实是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她想要什么样的回应呢?她不知道。
回去云溪难免受母亲一场责难,看着母亲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刀砍了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思思并不多言,仿佛与自己无关。
“混账东西!”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胆敢私放细作,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当初引狼入室的是你,早知你不知悔改一错再错,孤当日就不该一念之仁轻易饶你!”
“你个下作龌龊的东西,见个男人就巴巴儿的扑上去,也不瞧瞧你勾搭的那些个都是什么货色,被别人玩弄于鼓掌间你是毫不自知,你脑子给狗啃了不成?”
“母亲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她一忍再忍,可母亲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似的往她心口钻,仿若凌迟,“还有,儿臣未曾私放细作,他生前是细作,死了就不是了,他不过是母亲拿来泄愤的工具,不过是母亲给您的女儿的一个警醒儿,是您给女儿设的耻辱柱!”
虽双膝跪地,骨子里却比谁都硬气,这么多年了,母女俩为什么总要把场面闹到如此境地?女君眯了眯眼,殿里服侍的人都知道,这是君上暴怒前的征兆。
油灯上火苗轻晃,顷刻间巨大的波动使得那点脆弱的小火苗几近熄灭,女君寝殿中一声巨响,众目睽睽之下少神就像风中的一片叶子被卷至殿外,一口鲜血喷出,蜷缩成一团。
原来即便是生为少神,也不过如此。
她回去自己寝殿禁足,香云就在她身边照顾,见她又伤成这般模样不免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当初是他对不住你,你放他做什么?还有,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跟君上顶嘴了?之前不是说要忍吗?怎么总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