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娶了媳妇儿就不要妹妹了,都这么多年了,也是该习惯了,我能怎么样,就命苦呗,认了呗。”江贞儿取过了乐阳手里的药,“阿遥那孩子最近总是受伤,好在孩子命大,没真有个好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儿,这就得多补补,四嫂这才离开了这么一会会儿,四哥这就着急了,得了得了,你们聊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这个我给孩子送去。”
“这东西……靠谱儿吗?”从表面上看,江郴对这个秘方的药效存疑,有没有药效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这东西能吃吗?毒死倒不一定,就是可能会臭死!他这个妹妹啊,小时候就总是喜欢搞事情,如今都这把年纪了,怎的还不消停?
“良药苦口。”江贞儿对自家哥哥很是鄙夷,对他这种只看表面的肤浅认识表示深深的不齿。
“走吧,一起过去看看。”乐阳温柔得笑了笑,“听说是思思喜欢的孩子,咱们还没好好见过呢。”
乐阳很喜欢思思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生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看着就机灵。那个孩子单纯善良,嘴巴又甜,很会讨人喜欢的,即便是被宠惯着长大,娇纵惯了的,却也没有生出半点那恶毒的心肠。
只是可怜孩子从小没娘,如今她竟是把她当成自己女儿的,这回的情况虽然凶险,好在钟遥没有性命之忧,也算是女儿带着准女婿回家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乐阳大抵就是这种心思吧。
江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心思都变得一样的快,他记得不久之前自己这位夫人还想着若是思思能够做自己儿媳妇儿该有多好,如今人家带着喜欢的男子回来了,这就说明她儿子没有机会了呀,她竟然还能够开心的起来?
他现在就寻思着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走啦。”乐阳追着贞儿紧赶着去,还要拉着他一起,看着还真是挺着急。
……
钟遥觉得自己一头雾水,一时无法分辨眼前的状况。
他被小眠扶了起来,后背垫着枕头靠在床上,眼前是一碗黏糊糊的东西,还散发着恶臭,再抬头便是一张慈祥的美人脸,再往后瞧一瞧,眼前的几位眼神好像怪怪的,就像在观赏……对,是在观赏,观赏某种……动物?
很诡异,很奇怪。
他眨了眨眼睛,坚强得让自己扯出了一丝微笑,轻轻的看了一眼封眠,封眠笑得比他还要苦。她端过贞儿姑姑手里这碗药,乖巧地说道,“两位姑姑费心了,这么多长辈关心他,阿遥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江贞儿摆了摆手,继续“慈祥”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说起来思思这丫头眼光不差,这男孩子最近瘦了些,不过瘦了些倒是更精神了,但是吧,太瘦了也不好,就得多补补。
“别你端着啊,来,孩子,一口把它喝掉,良药苦口。”江郴站在后头,戏谑地看着这一屋子人,他不是的关心这臭小子的,他就是来看戏的,就图个趣儿。
“对,趁热。”江贞儿道。
都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钟遥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呀,一来此时寄人篱下,二来这些人都是小眠这丫头的亲人,听她说起算做长辈的,大抵是她在这里除了他以外最在乎的人,也是除了他以外最在乎她的人,再者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好心怎么可以拒绝呢?
就这一瞬间,钟遥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前一各位“长辈”相处的种种,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深刻的问题,在他的意识里,什么时候“长辈”成了他需要迁就的人?他从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给那些人面子,小眠丫头如今可真是把他给害惨了,他从前只当这世间的“长辈”都是些黑了心肠的怪物,都恨不得他去死,如今因为她,他却见了什么叫做热心肠。
好心是不可以被拒绝的。
钟遥从小眠手里取过那碗,一口将那东西喝掉,顿时就觉得灵魂出窍,意识都要陷入混沌……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某个人满意的夸赞,“这才乖嘛。”
乐阳上前,递来了几个甜枣儿,送到小眠手上去,“尝尝这个,散散味儿。”
还真是热情又周到。
乐阳其实最喜欢孩子,江郴对这样的场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他们这些人里,无论是谁家的孩子,都与乐阳极为亲近。
几人聚在这里热闹,主要是围观思思丫头的心上人,坐了许多时候都不肯走,到了后来,非但是这几个人不肯走,还又来了几个。
赵怀瑾夫妇抱着小雪言过来玩儿,江姝与赵承平两个小家伙也追着来,李朔同人打听了一番,得知自家媳妇儿在这儿,特意过来瞧一瞧。江五爷夫妇一听说人都在这儿,也跟着过来凑这个热闹,一时间屋子里热闹非凡,这卧房本就不大,却装了这么多人物,即便是钟遥见着这样的场面也有一丝紧张。
趁人不注意,他偷偷同小眠咬耳朵,“这么多人关心你哈……”
这种场面封眠自己倒是挺习惯的,毕竟从前就见识惯了,其实今天的人还不算聚得太齐,有几位没到的……
但是吧,她想到钟遥这家伙向来不合群,再加上他和这些人其实都不熟,就想着他这会儿一定很难受很尴尬吧……
还生着病呢……
易位而处,要是她跟着他回家的时候,被他家这么多亲人围观,那一定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想到这里,脚趾头都要蜷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她同样小声的对他说,“没关系的,你要是觉得不自在,你就装晕。”
反正这会儿还病着,晕倒了也是再正常不过。
钟遥一想就觉得这法子不可取,那真是……太怂了……这是他的风格吗?这是他小青狐的风格吗?
难道就要硬着头皮撑着吗?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突然来报,“几位爷,夫人,陛下来了。”
屋子里热络的氛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江郴,靖南王爷江郴环视四周,脸色颇有些凝重,“诸位,准备接驾吧,管家先去安排一下。”
屋子里众人这才散去,接驾的接驾,回避的回避,钟遥惊诧于李玏的突然来访,他在想着,李玏总不会是特意为了他过来的吧?他可能不配……
那就是巧合喽?
还是算作巧合吧。
这个人的到来还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至少他不用再被围观了,刚刚那几位就在这里聊,聊着聊着就快要到他父母头上了,可他并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父母是谁,即便就是那两位,这事儿也是不堪说的,他其实并不想提起他们。
李玏来得正是时候,他就不用回答他们的问题了。
他正是庆幸的时候,抬头却发现小眠眼神不太对劲,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却甚是冰凉,比他的更甚。
“你在紧张?”他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李玏的到来?
李玏有什么好怕的?从前又不是没有见过。
“并没有在紧张。”她笑得很是勉强,分明就是有心事。
“你有事情瞒着我?”钟遥很是警惕。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李玏与小眠的事,他总是下意识的就提起许多戒备来,或许是因为他二人其实是有婚约在身的。
“也没有啦。”封眠本来想让他好好养伤的,可他要是多想的话……
算了,还是告诉他吧。
“咱们可是在京城外头杀了人的,死了那么多人,一定会惊动官府,子木哥哥这会儿过来,我总是觉得有一种被找上门来的感觉,就感觉下一瞬就要被带走,关在天牢里等候审问。”
这么久以来,江湖与朝廷能够做到互不干涉,主要还是因为江湖做事还是比较低调的,一般活动的范围都是一些偏僻的地方,朝廷放弃的地方,如今天子脚下发生这种事,这难道不是对朝廷的挑衅吗?
再说了,平白的多了那么多具尸体,那么血腥的一场斗殴,给百姓造成的影响多恶劣啊,朝廷不可能不管。
“就算是被带走也就是问几句,不会砍头的,害怕这个做什么?”
“不会吗?”封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怕怕的。
钟遥摇了摇头,真是拿她没办法,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李玏这个人,他对他还真没什么好感。那个人表面上看上去一腔正气,钟遥却总觉得那又是一个白皮儿底下包着黑心子的货,尤其是最近,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作为一个皇帝,尤其是像他这么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小小年纪就能撑起这片江山,这些年在政治上颇有建树,应当不是个昏君。
这么一个人,自己冒着没命的风险在江湖上走了一遭,除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其他的目的都没有达成,简直算是空手而归,他真的会做这样的事?
如果说他做了什么,那么他是做了什么呢,得到了什么呢?
如今仿佛身处迷雾之中,有些事情真是看不清,摸不透。
再看看吧,说不定是他小人之心了。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钟遥回过神儿来。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刚刚还劝我来着。”
……
没过多久,李玏竟然找了过来,江郴亲自陪着。
来的的确是突然了些,这两个人当然没有想到,封眠当时就怔在了原地,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木讷,“子木哥哥……”
李玏还是从前的样子,那模样,天塌下来都不会变,一脸温和的走过来。就是这个时候,封眠突然就有了一种感觉,印象中好像还有一个人也是如此做派,而那个人竟然是……封跃白!
子木哥哥和封跃白竟然有点儿像吗?其实也不能说是全像,子木哥哥的气息很厚重,有一种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叫人忍不住仰望,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王者风范吧,贵气十足。
封跃白却像是山野间无欲无求的道人,在他伪装的最好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个人,活得那么的潇洒,自在,大约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就这样的两个人,刚才她却觉得他们很像。
如今再仔细想想,其实一点儿也不像嘛。
等她回过神儿的时候,子木哥哥已经坐在床榻前同钟遥说话了。他今日并非是微服出巡,穿了龙袍,此刻这样坐在这里,看上去却颇为随和,亲近。
靖南王江郴还垂手站着,颇为恭敬的样子,封眠见了,不由得也恭敬了些。
“阿遥,伤的怎么样了?”李玏关心道。
“多谢陛下关心,草民伤势已经无碍。”
李玏无奈地笑了笑,看了看小眠,最后又将视线放到自家舅舅身上去,感叹道,“四舅啊四舅,这您这样拘着,连累咱们小辈儿也得这样拘着,都是一家人,您又何必这么客气……”
“先是君臣,再是血亲,礼数还是要讲的。”靖南王对这事儿十分坚持,向来是不肯松懈半分的。
封眠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妥,她偷偷地看了眼李玏,就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罢了罢了,四舅这样坚持,咱做小辈儿的也只能应着,小眠,你说是不是?”
封眠这个时候能说什么?自然是乖巧的点头,“陛下说的极是。”
“好啦,既然如此,那朕就长话短说。”李玏道,“听洛经说你受伤了,我特意过来看看你,京郊那场搏杀是你们做的吧?那掌柜的给捕头画了像,多亏了洛经想得周全,跑了一趟京兆府,否则你二人可就要被通缉了。”
还真有这么一出?
感谢洛经,感谢子木哥哥深明大义……
“那些人也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就是一帮子山匪,京兆尹盯上他们已经有些时候,所以你二人大可放心,这易容术还是挺牢靠的,并不是什么人追着你们找上来,把心都放肚子里,好好在这养伤,再做下一步打算。”李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