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知道了有什么用?难道就能够证明欺骗和隐瞒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吗?阿遥,说吧,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她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干净的像一弯溪水,真是让人不忍去欺骗啊。
她都是为了他,这一点他当然知道,可是有些事情……
罢了,他翻开那些信,叹了一口气,“其实还挺吓人的,看这信纸不算陈旧,应当是新的,可是这个风儿他曾经的确是珣阳派弟子,后来叛出门去,被郑连翘亲手给杀了,当时我亲眼见了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死了?她给一个死人写信?
“那这……为什么呀!”封眠觉得周遭凉飕飕的,还好是大白天,这都什么事儿啊,“这个人跟她什么关系?我是说除了被她除掉以外,他生前他们俩什么关系?好吗?”
虽然她来这里不久,可是许多事她还是明白的,这些江湖中人他们手上没有几个是干净的,学了武功就会有一身戾气,总是容易逞勇斗狠,快意恩仇就是意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何况他们也会有利益之争,也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江湖本来就不是她之前所以为的那样无忧无虑,人间仙境,所以到了如今,谁会杀死谁这已经不是什么足以令人惊讶的事,可这给死人写信就……
“风儿是被秘密处决的,说起来他也是有点身份的,珣阳派前任掌门人唯一的孙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跟郑宁羽闹翻了,叛出门去,郑连翘奉师命将其除去,郑宁羽又不想落一个翻脸无情的名声,好歹也是他师父的孙儿,对外宣称这位风公子在山中闭关,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其实现在想一想,好像还是有点问题的,郑连翘是真狠毒呀,她跟那个风儿年纪相仿,其实还要大两岁,她打小就进了珣阳派,两个人一同长大情分应该是不错的,可那天风儿还是被她一剑刺死,她竟然半分犹豫都没有,钟遥素来没有管闲事的习惯,就在边儿上看着,心里都生出一阵子凉意来。
他当时就知道这个女人很可怕,也不知道花大哥招惹她做什么,她做出这样的事被他看见了,他以为她会灭口的,意料之外她并没有,只是叫人带着尸首匆匆离去。
“你确定他死了吗?”封眠觉得这有疑点,这个怎么确定?万一还有一口气儿,被她带走以后救活了呢,“你确定?”
“那是自然,没有余地了。”钟遥道,“所以说郑连翘狠毒呢,喉管都给割断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她也真能下得去手。”
反正他是做不到。
“所以这样说起来,就是这位郑姑娘再给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写信。”李玏突然掺和进来,“要么就是她太想念这个人了,或者是后悔了心软了,写这些东西不过是安慰自己,要么就是她在掩人耳目。”
“小眠,你觉得是哪个?”钟遥赞同得笑笑,“子木兄此言颇有道理,倒是值得斟酌一二。”
“我觉得没有人会那么无聊的,郑连翘也不像是那么一个人,以前吧,我只觉得她不好相处,想着她虽然面儿上冷冰冰的,但是心应该是热的,但是此番之后……”
此番之后大不一样,一个很有可能杀死自己师父的人,即便是青梅竹马也可以轻易除掉的人,这个人之冷血可见一斑,心肠不是一般的冷硬,她并不应当是如此无聊之人,什么心软啊后悔啊更是想都不要想,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做什么事只能是另有盘算,“大抵是在谋划什么,掩人耳目罢了。”
她这样说,李玏点头,“我也觉得是,方才听阿遥说起,这位姑娘何其狠毒,大伙儿此番更要小心行事,莫要折损在她手里才好。”
“应该不会吧,咱们是去解决麻烦,又不是去惹麻烦。”洛经拍了拍他的肩,“不要多想。”
钟遥却对小眠说道:“到时候你放机灵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赶紧跑,我若是不对劲儿了你更得赶紧跑,千万别犯傻。”
他不担心自己,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她自己还一身麻烦,最近没有发作不代表已经消失,万一要是失了心智,闯下大祸,后果不堪设想,就像他一样,失手杀了叶一舟,如今是一大堆麻烦,不过这麻烦还得一个一个解决,先挑紧要的来。
“嗯……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她答应的倒是爽快,可钟遥心里还是不安。
她其实更关心别的事,郑连翘掩人耳目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这是为什么呢?她就是想着即便这信落到别人手里,那个人也不会知道这是写给谁的,对啊,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给谁写信,这是一段不可见人的关系,或许她二人平日里关系并不好,不过这都是表面上的都是演给人看的,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要藏起这个人,自然最关键的还是内容……
“可她写的这些东西都没用啊,还是我看不懂?”封眠将那一堆信又塞给李玏,“子木哥哥,你看看,都是些家常里短,要么就是嘘寒问暖,写这个做什么呢?郑连翘那样的人,她怎会关心这些?”
“的确,这些话……总不至于这个人是她的情郎吧?不能叫人知晓?”李玏摇头,“阿遥你可知道?”
钟遥这个时候就一脸凝重了,他动了动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又不肯说,犹犹豫豫的,封眠这会儿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没关系,我能接受,可是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担心,是跟你有关还是跟我有关?是跟我吗?”
李玏同样一脸凝重,洛经心里很不是滋味,三个人就盯着钟遥,眼巴巴儿地瞅着他,都等着他说出个什么来,钟遥一咬牙,算了,瞒着也没什么意思,指不定她以后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了,那就更坏了事。
他取过那堆信,无奈言道:“这信不是这么看的,呶,是个……“珣”字。”
他愁的捂脸,给他们自己看,几个人对着他挑出来的这封研究了一番,封眠整个人就僵住了,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惊慌,她蓦地抬头,“怎么会这样?是你……我?”
她顿了顿,又说:“风儿是……封大哥?”
“有可能啊。”这才是叫他最头疼的地方。
几个人把这几封信都看了,这会儿发现了其内在玄机,看得到也快,至于信的内容真是一言难尽。
钟遥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些东西会和师娘的死有关,封眠更是不会想到,信上正经内容不多,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就是郑宁羽掌握了封跃白连同钟遥封眠一道儿出手杀死云夫人的事实。
可郑连翘告诉他做什么,应该不会是要挟,因为信上的意思,郑宁羽已经有要挟的打算,而她此举就像是通风报信,何况还是用着珣阳派的密文,封跃白若是想要看懂,就得提前知道这密文,郑连翘先得告诉他,如此看来,这两个是一路的比较可信。
“真的是封大哥吗?这个也没有明着指出来,也可能是误会呢。”封眠还在找理由,她希望不是,虽然信中所言之事同阿邦当日之言并无出入,虽然也有“仓山”等字眼较为可疑,“他知道什么啊?这是污蔑,阿遥!”
“这当然是污蔑,你我没做过的事你我心里都清楚,但是他们不一定这么想,郑连翘不一定这么想,陈泽更是如此,他能将这东西交给我们,就说明他知道信中的内容是什么,认定了郑连翘手中有你我的把柄,你我就非得将她灭口不可,同那份供词是一个道理。”钟遥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道理很简单,就是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陈泽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钟遥这几天一直不想告诉她这件事,就是怕她胡思乱想,她能相信自己最好,不是他们做的,就不是他们做的,别人再怎么诬陷也没用,别自己这里就垮了。
“我们没有做过的事,郑连翘却认定我们做过,手里还有我们的证据,如此看来,什么证据也不可信,不过是一份供词而已,阿邦的供词指认我们,可我们是冤枉的,那陈泽给我们的这份供词又是真的吗?郑宁羽难道真的是死在郑连翘手中?阿遥,或许我们太武断了。”
没有同样的经历是很难切身体会别人的难处的,被诬陷过的人才会更加警惕吧,知道伤口是怎样的,懂得慈悲和谨慎,不至于动不动就大放厥词,给别人伤口上撒盐,说不定郑连翘现在跟他们一样痛苦。
“或许吧,可这已经不重要了。”钟遥内心也是一阵唏嘘,到了如今真相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证据真相就可以随意替换,有心之人可以操作,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才是最恶心的地方。
师娘没了,她被人杀死,她的丈夫和女儿伤心欲绝,师妹总是偷偷的哭,可是这重要吗?在别人面前这当然不重要!即便是这种事也能拉出来盘算,简直是恶毒至极。
陈泽,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我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郑连翘,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封眠道。
立刻就有人泼凉水,“可是那位郑姑娘会相信吗?你们有没有想过,陈泽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们,他真的就没有想过你们会做出如今这样的选择?说不定他的目的不在于此,而在于别的。”
这话自然是出自洛经之口,说出了钟遥心底一直所思虑的,可是他又想不明白,除了这个他还能图什么?总不能因为心里这点顾虑就什么都不做,到时候悔之晚矣。陈泽什么目的他或许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绝不能叫醉狐帮与珣阳派闹起来。
“他只是想不到,世间并不尽是利欲熏心唯利是图之辈,也有阿遥兄弟这样的,一片赤子之心。”李玏道,“眼下这样就最好了,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还真的就是这样。
钟遥很是赞同。
夜深了,郑连翘正一件一件地解下自己的钗环,幽暗的烛光下,铜镜中姑娘的模样有些朦胧,眼睛却是格外明亮,不见疲意。
秋风有时候动静挺大,紧闭的窗子呼啸而动,一阵劲风闯了进来,还带进来一个少年。少年面容较好,气质儒雅,不像个仗剑杀人的魔,倒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对着镜子就可以见着那人了,郑连翘嘴角微勾,“封公子未免轻浮了些,好歹是女儿家的闺房,怎的说闯就闯?”
封跃白弹了弹自己的袖子,温润一笑,缓步朝着妆台前走来,“抱歉啊姑娘,这夜半时分孤家寡人最是难过,难掩心中相思,不得不行此荒唐之举,还望姑娘海涵,体谅。”
“还是走吧,花明随时都有可能闯进来,这个人有时候习惯不太好,可能会不敲门。”她善意的提醒,他却像不知道似的,面露惊讶之色,“哦?花庄主还跟着?这是一片痴心啊,郑姑娘近来颇有艳福。”
艳福?呵!郑连翘冷笑,“看他如今那样子,像是假装对我有些真心,也是你想的法子好,我误导他,叫他以为我要对钟遥动手,又不给他任何线索,他现在没了别的办法,不放心我,可得盯着我,走不开,恐怕要跟我到珣阳。”
这就将人绑到眼皮子底下了,要带走什么人,捆着总不如叫他自愿跟着好,甩都甩不掉。
“这对付聪明人就是不能使蛮劲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师父,一刀子就给解决了,呵,这些个聪明人都在为你做掌门铺路,说到底,最聪明的那个还得是你,郑姑娘。”封跃白笑得一脸邪气,一反平日里常态,郑连翘对着镜子瞧着都觉得身体一阵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