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在桌上的美人,路乔颇为得意。
“你看看,啧啧,都说有毒了你非不信,你没下,但我下了啊。”她凉凉地说了这一番话,就开始动手拨这美人的衣裳。
云华门从前还算不上是守卫重重,自打路乔嫁过来之后这后院儿才是戒备森严了,院中的女使小厮一干人等这会儿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只做着自己手里的事,连头也不抬,路乔冷笑,平日里极爱嚼舌根儿的这般蠢货大多数时候就是这般蠢样子。
换上了晚袖的衣裳,梳一个如她一般的发髻,学着她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样子,堂而皇之的从这里走出去,其实也不难。
其实从这里逃出去真的不算难,她之前是自己不打算走,如今这样动点心思便能够在此地来往如来往于无人之境,陈泽这货还真以为自己如何了不得了,将她困在这里做他的笼中鸟。
西山九峰吗?以前好像去过,大抵在雁南镇往西不足五里……
封跃白亲自带着人出门,连着几个时辰都没找出个什么,倒是撞上了花明。花明也带着自己的人,这才刚出门。
“花大哥。”封跃白作揖,“可是有阿遥他们的信儿了?”
“阿遥?”花明这就很惊讶了,“不是《易阳本》吗?”
四门如今各有各的心思,尹庄之人此番武林大会也没有露面,叶庄昨夜便已然先一步离去,余下这八庄之人这会儿出动都是为着灭了那私练《易阳本》的贼人,倒是没有指名道姓是冲着谁,主要是这些人都还不知道呢,只以为钟遥是带着醉狐帮的人出门,同大伙儿的目的是一样的。
“《易阳本》?”封跃白做惊讶状,“不是……花大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不过就是个江湖传言,有没有还不好说,何以此时提及?跃白是担心我家小妹,听闻昨日夜里小妹遇袭,被人掳去了,阿遥心中实在是担忧,后一步追去了,到了如今都没个信儿,家师也实在放心不下,特叫跃白带人出来找找。”
“封公子这就说笑了,说到底这邪物也是贵派封眠所作,怎的就成了江湖传言?有没有的,大家心里都没点数吗?”两人说话之际,耳边突然传来这一番聒噪,封跃白心中着实不满,脸上都已经微微表露,却还是假模假样的说这客气话,“晚辈见过严庄主。”
“别装了,既然不诚心,何故作出此番姿态?仓山派也是名门正派,先出了封眠那个贼人,如今又有这个小封眠,名字都一般无二,恐怕是个小妖魔,如今《易阳本》现世,她就被人掳走?要老夫看来,恐怕这私练邪术的贼人就是她吧?”严老头儿带着手底下一众人也凑在此处了。
其实这个镇子真不大,这一群一群的妖魔鬼怪同时散了出来,撞上也是正常的,三伙儿人马在此处相遇,实在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致使上零零散散的人群还以为这里有什么,没过多久便都聚了过来,一个一个的跟着自家做主的凑成一团,径渭分明的样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凶神恶煞,满脸杀气,就有那暴脾气的喊了句:“《易阳本》在何处?”
立时便有人说道:“《易阳本》创自仓山派封眠,如今仓山派的在这里,封公子是不是应当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啊?”
封跃白还是谦谦君子的模样,一点儿都不着急,只是站在人群中央浅笑环顾,淡淡的说:“如今才来了这么些,还是大伙儿都凑齐了一并解释的好,免得回头一人问一句,跃白还要一个一个的解释,若是乏了想歇歇也要被人以为是做贼心虚,倒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大伙儿聚在此处咱们把该说的都说明了,如此才好啊。”
人群中曲家那小子大喝一句,“公子莫急,这便去召集散于镇中的诸位义士,好像咱们都聚在一处啊。”
这小子倒是挺积极,严老头儿却不肯罢休,“封公子竟然是知道什么的,刚才不是还说是误会吗?如今这是怎么了?承认了?《易阳本》确有其事?封眠那个小魔女私练妖术?”
人群中便有人陆陆续续地说:“严庄主你这就过分了,人又没说不解释,说不定就是个误会呢。”
“就是啊,估摸着是老糊涂了,老疯子。”
“对啊,这《易阳本》大伙儿也就是听了一耳朵,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严老头儿说得就跟他见过似的。”
“都说是邪术,封家一老姑娘叫什么封眠的创这妖术为祸武林,可最后咱们也没见着谁就为祸了武林了,老头子年纪大了就知道胡说八道。”
“封眠?老姑娘?不对啊,这前些时候我还见过,就跟在醉狐帮那位青长老边儿上的那小姑娘,看着不过二八年华,怎的称得上一个“老”字?”
周遭这些议论不太善意,封跃白就觉得好生悦耳,《易阳本》这东西到底如何谁都不知道,谁也没见过,可在传说中它就是个武林秘籍啊,于是大伙儿听闻其现世,便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巴巴儿的出来找,如今也没找出个结果来,围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好似他们不信这东西实实在在的存在。
真的是这样吗?笑话!
仓山派居于五门之一,高手无数,严庄这老头儿凭着自己微薄之力敢跟他封跃白叫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活该叫这帮欺软怕硬的东西如此羞辱。
人年纪大了就格外顾念着自己的脸皮,严老头儿也不例外,此刻被周遭这样指责,脸色臭的不能看了,恨恨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那老封眠是妖女,这小封眠是小妖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月牙村,月牙村死了多少人?都是给这俩妖女害的,合该烧死这妖魔,祭天。”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不过是让人耻笑,花明也是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说道,“严庄主过分了吧?小眠姑娘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即便这月牙村凭空消失着实诡异,但也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小眠姑娘怕是还没有出生,如何就能将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
“那也是封眠,那个老妖女!不是小妖女,就是老妖女,不是老妖女,就是小妖女,总之……”严庄主指着封跃白一字一顿,“就是你们仓山派,你为我严家儿郎偿命!”
他似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来骂这句话,说罢了竟还执着剑朝着封跃白刺了过去,直直的冲着他的心脏,简直是丧心病狂,封跃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淡淡的看着他,嘴角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落在严老头儿眼里这模样更像是挑衅。
这剑离他不过几步远,他依然没有闪躲的意思,倒是有那不知名的小子冲了出来抱紧了这老头儿,一脸抱歉的看着封跃白,将那老头儿拉到一边去,“家师身子抱恙,心智难控,还望公子不要介意才好。”
老头儿还在骂骂咧咧的,可是已然被人控制,一点儿都不能反抗了,倒真是病得不轻的样子,封跃白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恐怕比小眠还要小些,却已然担得起这场面,不由觉得欣赏,非但没有生气,还好言宽慰,“老人家上了年纪就是这样,带你师父回去好好医治罢了。”
他又看着众人,甩了甩袖子又作揖,还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样子,说起话来十分客气,“今日不过是家中的小事,叨扰诸位了。”
他又道:“严前辈对鄙派有所误解,这《易阳本》之事在江湖上流传多年,想必武林大家都有所耳闻,晚辈年纪尚小,也是听得师父说起,晚辈年幼时有一师姑,名唤封眠,乃是家师的胞妹,后这位师姑不幸辞世,家师与师姑兄妹情深,便将小妹改名为封眠,以做纪念。”
“竟真有这个人啊?就说这人年纪不太对,不该是个小丫头嘛。”
“兄妹情深?徒儿改作妹妹名?封掌门有想法。”
“难怪听闻这封掌门最疼这小丫头。”
“不对啊,那《易阳本》呢?真有这玩意儿吗?”
终于有人还记得正经事,还有人能问出来,封跃白一如既往的淡然,“《易阳本》不过是个传说而已,谁都没见过,就连家师也没见过,没有见过的事真的不好说,严前辈一口一个妖女,一口一个月牙村,敢问严前辈您是真的见过吗?空口白牙便可如此指责,这天地间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这位严前辈如今还在近前,可已然作疯癫状,嘴里还是先前那一番骂,鼻涕眼泪流了一堆,哪里还能应对他这样的逼问,众人皆不屑于他这模样,看一眼都嫌恶心,别说他是如此境况了,即便是此刻说出些什么来也绝不会有人信。
呵,放着仓山派不信,难不成要去信这小小的严庄?莫不是昏了头了!若是仓山派一朝翻脸打上门来,难不成这严庄还会出手相助?怕是都等着看这大鱼吞掉小鱼,小鱼吞掉虾米,巴不得你家明儿倒霉,江湖统共就这么点儿大,十张嘴哪有九张嘴吃起来痛快?
总之这仓山派是得罪不起的。
何况,《易阳本》是谁写的根本就不重要,封眠死都死了,这个人他是出于什么心思写了这东西这也不重要,到底是本武林秘籍啊,可以称霸武林的,要是真有这东西谁能放手?如今这伙儿人都打着灭除贼人的旗号,但事实上谁不是想着将这东西据为己有?只不过这话不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不能说罢了。
因为一件不重要的事,因为一个可笑的指责,就这么点儿东西就要去同仓山派作对?严老头儿疯的可以。
“这不能不讲道理啊。”立时就有人应和,在场的严家人脸色最是难看,严老头儿终于被那小徒儿拖走,回去大宅好生养着,自然了,能不能养过来就不一定了。
封跃白心中还是挂念自己的妹妹,既然这会儿人都聚过来了,便正正经经的拜托众人,“小妹年纪尚小,武功浅薄,到此刻依旧下落不明,还望诸位行这狭义之举,找出这掳走小妹的贼人,救小妹于水火,跃白感激不尽。”
他说着这话却再也不能够如先前那番从容了,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是真着急,真伤心,当真是个疼爱妹妹的哥哥,花明静静地审视着他竟然都没有看出破绽来,他就想着,所以此刻《易阳本》是别找了,整个武林都帮着他找妹妹?
算了,不管那些了,这个封跃白是不是要找妹妹还真不关他的事,他是紧赶着找阿遥。
今儿出门以前,他去了趟连翘那里,连翘一整晚都没睡,站在窗子前发呆,见了他来也不怎么想说话,只当他不存在。
他是急急忙忙赶来的,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出事了,这会儿也不矫情了,拉着她就是直接问,“你快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她听了这话像是才从梦中惊醒,转过头来瞪着他,满眼都是恨,像是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目光犹如利刃啊,他不由得心里就是一慌,“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是你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手边儿捏着一个茶杯这会儿就碎成了沫,“你如今是不是该承认了?当初我眼盲之时,是你?”
提到这件事,花明就更加心慌,眼神都在飘忽,“是……是我,是我,我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敢说出来的话,如今被她这么拆穿,再也不必藏了,可他心里却没有半分松快,因为从她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她恨他,不是之前的漠然与嫌弃,而是实实在在的恨。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既然这样说,那你一定是见过阿遥了是吗?他去了哪里?你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