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么意思?”
“唉。”钟遥叹了口气,“师父你就不要添乱了行吗?”
已经够乱了,这所有的事情都有个源头,如果都和母亲有关,那源头就在师父这里,若不是他把母亲带下山来,怎么会有后面那许多事?虽然他也不是很知道知道是什么事,但终究是因为师父。
“你这死小子!”他还没说完,只见钟遥取走了燕思思手里那卷轴,那一幅画作,就跟见了鬼似的,脸色马上就难看起来,喃喃道:“这幅画……”
“这幅画,这画里的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燕思思这样说,“可是我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钟遥立时警觉起来,急匆匆的将这幅画收了往桌子上一放,话里这人她当然见过,不久前她还亲自画了一幅,只不过眼下的都忘了,忘了多好啊,可是她好端端的过来师父这里做什么,师父从前把这幅画藏起来,看也是偷偷的看,如今怎么就拿到这明面上来了?
谁能告诉他刚刚发生什么?
“这世上这么多人,人和人之间总有长得像的,你一个越夏人,这画儿上摆明了就是一个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想要这样应付过去,燕思思眼波在闪烁,对他这话像是半信半疑的样子。
“是吗?”她道,“可是我觉得不是这样的,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一种很亲密的感觉,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踏实,可是又有一点害怕,钟遥,我觉得我应该是认识她的,只不过又忘了,你说是不是女魔头又悄悄的出现过了?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
“对,有可能。”钟遥道,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不能告诉她女魔头就长这模样,只能是肯定了她的这种猜测,随口应付道,“真的不一定每次她出现我们都能知道,你肯定是不记得,我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同你在一处啊,所以这可能是她见过的人,你就留下了一点点印象,对,就是这样。”
他觉得这些还不够,转头就去找师父的支持,“师父您说是不是?”
“并不是。”师父如是说。
他多么期盼得到师父的支持啊,他以为他师父并不想将自己的风流韵事讲给小辈听,尤其是讲给他,所以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很有把握的,然而师父却说,“她就是画上这个人,画上这个人就是她,封眠。”
“封前辈,女魔头?”燕思思惊愕。
她方才进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云前辈正盯着这幅画,他的眼神很专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她走到身边了都没发现,这警觉性还不如他的徒儿钟遥。
她是一不小心瞥到了这画上的内容,就是这画上的姑娘,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云前辈,这个晚辈可以看一看吗?”
“见过?”云铁生笑问。
“仿佛见过……可是不记得了。”她笑了笑,“对于前辈来说她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哦?怎么说?”
“眼神啊。”燕思思道,“前辈方才的眼神叫人看了心里很难过的,应该是……思念。”
云铁生没有说话,就把这画交到她手里了。
眼下,燕思思这“女魔头”三个字一出口,燕思思就后悔了,她是云前辈在乎的人,如今顶上这么一个名头,云前辈心里肯定是开心不起来的,自己这张嘴啊,真是越来越笨了。
“小眠你说见过她吗?”云铁生有些伤感,问了这话还没有得到答案,就已经自顾自的说,“看来她当年的确是去了越夏。”
“对,她是卢芽。”燕思思道,“卢芽就是封前辈,卢芽就是这模样,原来我真的是见过的。”
奇怪,怎么最近总是这样呢?
有些记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大脑里就很混乱,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楚,就比如说卢芽……
卢芽就是封前辈,她明明是知道的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想不起来呢?多亏了云前辈刚刚提醒。
钟遥捂脸,完了完了,这要是再说下去,还不知道她要想起来多少,要是顺便想起了月落阵,再想起了她爹和她娘,那就真的完蛋了。
这个时候他态度就好很多了,特别温柔的劝慰她,“你这大病初愈的需要好好休息,就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咱们回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不好。”燕思思拒绝,她这过来正事儿还没说呢,他不好意思做的事就交给她做好了,今天一定要跟云前辈问个明白,这都已经开了个头儿了,这接下来就是应该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封前辈的事情很重要,看起来云前辈是想要知道的,我既然记得卢芽,就应该告诉前辈关于卢芽的事,前辈于我有救命的大恩,救命之恩本当涌泉相报,只是晚辈力量微薄,能为前辈做的不过如此而已。”
听听,听听这小嘴儿甜的,燕思思真是靠着这个本事要走遍天下了,可是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鬼了,还记得当初他刚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姑娘,撒谎更是想都别想,指定上脸,如今这看上去可真够诚心诚意的。
但是钟遥心知肚明,她不过是想要帮他问那个问题,不过是想要知道月牙村的事,找回记忆的燕思思想要知道月牙村是因为不甘心,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而现在将那段记忆再度忘掉的思思如此大费周折其实是为了他。
这个小姑娘是真的喜欢他,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卢芽?”云铁生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当年封前辈身受重伤,在我家里被发现,是我娘救了她,她当时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娘就给她取名卢芽,封前辈用这个名字在越夏生活了些时候,难怪晚辈觉得眼熟,那个时候晚辈年纪小,不记事也是有的,方才突然间就想起来了,原来晚辈跟封前辈是真的有些渊源的。”
行了,想到这里就足够了。
钟遥默默的祈祷,她与他母亲的记忆截止到此处并没有不妥,可若是更多就应该是困在月落阵里的事了,若是连这个都想起来了,可真就完蛋了,什么被自己的外祖父关在密室里,困在月落阵里,还有她娘的事,那些纠葛……
别了别了,适可而止吧。
“那后来呢,后来她……”云铁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钟遥打断,“师父你快别问了,她那个时候就是一个毛孩子,不记事的,哪能记住这么多?就这脑子记住这个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这让她想啊想的,她回头再疯了。”
这一番话可是得罪两个人,只见那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聊得热络,突然间都停下来了,直直的盯着他,叫他都觉得冷飕飕的,便听得师父说,“你若是困了就早点去休息,不要总在这边碍眼。”
钟遥能怎么样呢?他才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才不会让燕思思离开他的视线,这一会儿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呢,他要在现场把控局面,真是头大,这两个人怎么凑一起了呢?燕思思这个死丫头,一点儿都不乖巧,没事儿乱跑什么?在屋里乖乖呆着不好吗?又出来搞事情。
他心里这么想,面儿上却是笑得十分老实,“我不困,不困,我就在师父身边服侍,尽一尽孝心啊。”
“哼,你少说几句就是尽孝心了。”云铁生没好气儿的说。
关于把钟遥赶走这件事他倒是没有一再坚持,反而燕思思想让他回去的,她来这里初衷是替他问一问云前辈关于月牙村的事,他要是能在这里直接听着,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来问?不就是因为此事涉及云前辈年少时的风流,师徒之间问这种问题到底是不合适嘛,可是这家伙如今就赖在这里不走,真是奇怪了,他是真的不懂吗?
“阿遥,快回去睡觉了,你这几天一直在照顾我,看起来精神可真差,眼圈都是青的。”她温柔的说,“你放心,师父这里我来照顾,你师父就是我师父呀。”
好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这丫头!
钟遥急忙跟她撇清关系,“什么我师父就是你师父,我师父只是我师父,我的就是我的跟你没关系,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没关系,知道吗?其实我和你没那么熟。”
真坚定啊!
是真着急啊。
燕思思浅浅一笑,“其实还是挺熟的,还是有一点关系的。”
“一厢情愿的关系。”钟遥淡淡的说。
燕思思却是十分羞涩的样子,就当着他的面儿对着他的师父说,“让您见笑了,他总是这样,脸皮薄。”
云铁生看了这一番好戏,此刻终于忍不住大笑,看看他这二徒弟呀,那是真狼狈呀,长这么大是头一回被姑娘这样夸赞脸皮薄吧?钟遥脸皮薄?他以前还真不知道,不过如今是知道了,看他这样子脸红脖子粗的,简直像是恼羞成怒,不过应该是羞比较多,这个小丫头看着单纯善良,其实很不简单啊,竟能给他最不成器最放肆的徒弟调教出羞耻之心了。
“那你以后多教教他,这种场面就得让他多历练一番,多经历经历,总这样薄也不是个事儿呀。”
“是,晚辈知道了。”燕思思欣然接受。
钟遥真的是快给这女人气疯了,还有他这师父,他究竟是谁的师父?这是在看笑话吗?
他最终选择不说话,这种状况下说多错多,还不知道这个阴险的小丫头又要在言语上怎样占他的便宜,真是……简直了,从前他竟然没看出来她还有这样的本事,这种耍无赖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不就是想逼他走吗?
他就不走,他就坐在这里不走,他才不会让她说着说着就把那些事全想起来了,实在不行他就把她给砸晕,直接塞一颗栖神丹,不过这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希望到不了这个地步。
他还在这里坐着,真是越发安静了,甚至有几分乖巧,都这样了竟还不走,也不知道是怎么忍的,燕思思有些头大,这还能问吗?要不就问吧,机会难得,这个钟遥啊,今天怎么就这么笨呢?她印象中他是很聪明的呀,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方才他脸红了,他脸红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致,还挺可爱哦。
“后来怎么样了?后来她……怎么样了?”
燕思思道:“不记得了,不过记忆里前辈是很温柔的人,她虽然不爱说话,对小孩子却是最有耐心的,关于最后的样子,我记得她很好,可是后来就没有再见了,抱歉啊前辈。”
就这么完了吗?
还好还好,就这样停下来挺好的,钟遥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云铁生还真是挺失望的,“你确定就这些?你定然有忘记的事。”
他也就是失望,钟遥就挺绝望了。
师父你这是为什么呢?你这是叫她想起来啊,再努把力多想一点?
“应该是的。”燕思思心里也清楚,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何记忆里会有那个老者,自己在什么状况下吃下了的盘龙丹,关于这些问题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就忘记的事情多了,或许有一天她会想起来吧?
其实也不用逼着自己,还是顺其自然吧。
燕思思这样想。
其实对于找回记忆这种事,她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她的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乱麻,只要努力去想,就是一整团一整团的搅,搅得脑仁儿疼。
“封前辈对您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燕思思突然拿起桌上的卷轴,这卷轴一看就是精心养护过的,明明是有些岁月的物件儿,却连一处磨损都没有,“珍惜这个卷轴,也是珍惜这画中的人,不是吗?”
“思思,适可而止吧。”钟遥道,“师父也需要休息,咱们也该早点儿回去。”
“还是叫她小眠吧。”云铁生道,“思思这个名字,她当初不用有不用的道理,想必是有苦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