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离宵她没见过,可是,“云老前辈晚辈是见过的,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丫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现在这件事情真得跟你没关系了,只要你离开钟遥。”
“他们手中有了真本,便不会再盯着你,只要你离开大卫,再也不需要沾封眠这个名字,离钟遥那小子也远些,定然能保你自己安然无虞。”
是啊,说到底这些事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卫人谁杀了谁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本就没有必要追究这件事,如今就更加没有必要,只要她离开这里。
羽博涯这些话仿佛是在警告她,是时候结束这一切。
羽博涯特地同她解释过这件事情,终于从她视线里消失,只有她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心里其实很不好受。
可能是这氛围不对,也可能是天气的缘故,今天天气真不好,阴沉沉的挺丧的,连带着她也欢喜不起来,心口堵得慌。
羽博涯走了不久,钟遥又来关心她。
他言道自己亲自到厨下熬了一碗治伤风的汤药,特地端来盯着她喝下去。
这是方才她将他打发掉的借口,他竟如此当真。
将这一碗药捧在手心里,垂着脑袋,便见着药汁中间泛起了一圈小涟漪。
“哭什么呀?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伤风而已嘛。”话虽这样说,但钟遥还是握着手帕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她竟哭了吗?
怎地这样容易伤感。
眼下他这样说了,她非但收不住自己的眼泪,反倒是心中更为酸涩,越哭越凶,抽噎道:“这药太苦了,我不喝。”
竟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钟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多大年纪了还为这个哭?来,张嘴。”
哭归哭,药还是得喝。
钟遥拿过药碗来,竟是打算亲自喂。
“喝一点,喝了就不会这么难受。”
她撇了撇嘴,一脸悲伤的看着他,泪眼模糊中是钟遥温暖的微笑。
这家伙也真是,初见时对她那么坏,怎么最近就这么好,是吃错药了吗?她倒宁可她对他坏一些,这样或许她就不会这么难受。
她将药碗夺过去,将那药汁一口喝下,当即便起身跑了出去,冷静一下或许心里还能舒坦些,是时候该告诉他她的打算。
钟遥看着她就这样跑出去,也没有去追,只觉得无奈。
手上还是那枚泪石,也不知道丢了这东西,那人会怎样应对家族的追究,或许没过多久他就能够知道这东西是谁的。
会是月牙村里活下来的人吗?
师父究竟做过些什么样的事!
云角寨里有秘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没有兴趣深究这段秘辛,隐约记得听人说起过,师父接手醉狐帮之后曾有过清算,他一直以为不过是一些无稽之谈。这不管五门十庄还是朝廷,权利更迭的同时难免浮言伴随,之前还有人谣传先武帝没死呢,道是他只羡鸳鸯不羡仙,跟他的皇后私奔了,这皇后也死了好些年了,这可能吗?
荒谬啊,真是荒谬。
他从来都觉得师父就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一门之主,手上也是干净的,醉狐帮不成文的规矩,历任帮主只能收两个内门亲传弟子,就像他师父便只有他与师兄时度两个,即便是想要门主之位,当初他师父也是十拿九稳啊,毕竟红叔那样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老妖精方才说他是为了封眠,这可真就说不准了。师父啊师父,你究竟还有多少事。
其实他刚刚听墙角了。
刚刚那碗药也并非治伤风的,昨晚他睡不着溜达到厨下熬了一碗补身子的,泡了几个时辰的小人参,眼下刚好可以喝。
小丫头是急眼了,也不怕是毒药,竟然一口闷。
他刚刚在听墙角,老妖精竟然发现不了的吗?
这不合常理。
并不介意叫他听到?
他是什么打算?
封眠没走多远就叫李洁撞见了,李洁二话不说就把她拉到了自己房里,这泪眼汪汪的模样,昨晚被人救回来,伤成那样都没有哭,其实她不知道,昨晚她在回来之前已经哭过了。
“我找师伯问过了,他有自己的打算,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你这病不是治好了吗?也该回家了,诶你别哭啊,你怎么了?”李洁本来是要安慰她的,可是没想到这家伙倒是哭得厉害了,号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倒叫李洁手足无措。
洛经是刚好路过,听到声音闯进来的,还以为她怎么了,见了这场景才算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她,要不然他还得哄。
昨晚《易阳本》的事她就挺担心的了,今儿一早被他拖着去见了师伯,这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
他还是觉得应该把她尽快送回广临去,去延华山也挺好啊,陪一陪他师父,别趟这浑水,死丫头就是不听话,叫人提心吊胆的。
“这……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李洁也很苦恼啊,“不知道啊,说着说着就这样了,不是病好了吗?这是好事啊,难道是喜极而泣?”
李玏慢一步进来,倒是快他们一步猜出答案,“她是不想回家。”
是吗?李洁眨了眨眼。
果然就见着封眠不哭了。
只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跟方才在外头遇着时的那副模样有些相似。
李玏笑了笑,拉着洛经出门去,姑娘家的那点儿心事其实就摆在脸上,他一点儿也不想掺和。
屋子里,封眠抽抽噎噎的,还在悲伤的余味中。
李洁想起这回事就为她发愁,“是啊,你又拗不过你父皇,回去了就要嫁人,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难怪你要哭。”
“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我爹爹就不会。咱们虽然同岁,你都要嫁人了,可我爹爹总是说,他要养我一辈子的,但其实他也得靠我舅舅们的俸禄养着,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敢说出这种话。”
“思思,这件事还有的商量吧?他不就是想叫你快点儿嫁人?你呢,在我们大卫溜达了这么一大圈儿,我们大卫好男儿多的是,总能遇着个喜欢的吧?我觉得钟遥就挺不错的,咱这就自己找了,谁心里也都欢喜啊。”
她喷了这好大一段,说到现在封眠才终于有了点儿反应,她幽幽地看着她,抽噎道:“他不喜欢我的。”
这哪里是什么问题。
李洁摸着她的头安慰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之前在广临咱们不是说过这个问题嘛,还是你告诉我的,说什么你要看上一个人,他就必得是你的,他喜不喜欢都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好,还说什么这就像你喜欢吃糖醋鱼,从来也不需要考虑糖醋鱼喜不喜欢被你吃,多彪悍啊,怎么现在遇着事儿了,怂了?我看你就干脆把人端回去得了。况且,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你失踪的时候,我看他挺着急的,反正比我哥着急,而且,还比我着急。”
这不是挺明显的吗?
思思她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李洁真没想到燕思思后面还要跟一句,“谁要嫁他了?”
“你不想吗?”这反应可不像,李洁惊讶地看着她,“你哭成这样不是为了他?那是为了我?光是为着嫁人不至于吧?见着他之前提起这桩事,你可不是这反应。”
“反正我不喜欢他,回家,那就回家。”封眠咬了咬牙,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她笃定自己并没有想要嫁给他,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这就跟他说明了。
她不可以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这里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她现如今已经被搅了进去,若是不能及时抽身,还不知道会怎样。
对,就是今天,回去跟他说清楚,干净利落地道个别。
“你要这样想也是可以的,我哥他们要把那只丢了的机关兽找回来,之后咱们先回广临,你再跟着瑾姨回越夏,过年是赶不上了,不过也不算晚,不管怎样你父皇见着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你好好儿跟他说,他一心软未必不会纵着你。”
“他才不会心软,我二哥燕松就被他整挺惨的,就因为瞧不上他定下做我二嫂的那姑娘,可也没见他心软啊。”
反正燕思思觉得他是不会心软的。
说起来二哥燕松之事也是贵妃自己作的。
那贵妃老老实实在宫里待了好些年,最近这几年颇不安分,非得叫松哥哥抢在太子哥哥之前成婚,宫里总有些流言蜚语,说她不安分。
燕思思是听继后说起的,继后那日同太子哥哥说起这件事时言道,“她也真是挺不容易的,慈母之心,也是没有办法,她没有动那份心思,你不要多心。”
当时好像太子哥哥也挺理解她的,这倒叫思思意外。
贵妃低调了这些年,突然间有了这些动作,许多人都觉得她是觊觎太子之位,两位哥哥之间感情一般,万一哪天闹出什么事燕思思才不会意外,太子哥哥对此流言能够做到充耳不闻,也是很不容易了。
继后和太子哥哥认定她没动什么坏心思,可究竟是什么叫她突然冒了出来,冒着被父皇猜疑的风险也要急于给二哥哥求一门亲事,燕思思实在是想不到了。
或许是有了新的困惑可以供她打发时间去想,或许是因为机关兽的缘故她还要在这里待上些时日,同钟遥道别的事竟然就叫她搁置在一边了。
机关兽的事不能耽搁,雪化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去往珣阳山。
珣阳派郑连翘在机关兽逃脱之前便叫师父召回,这一点颇为可惜,若是她在这里,或许可以叫她一起,叫她引个路什么的。
郑宁羽同羽博涯关系不错,几乎是他最忠实的信徒,羽博涯要用他手底下一个人也并非难事。
可惜,人回去了。
一入深山,再要转出来可不容易。
也正是因为如此,机关兽才有可能被困在山上。
好在没听说过哪里被它搅闹过,这是好事一件,它应当是还困在那里。
上山前,洛经担忧地看着李玏,“要不你就别去了,你就照顾好你妹妹,山上的事情有我……我们几个。”
钟遥把封眠往前一推,“还有你,留下吧。”
封眠直瞪着他,总觉得他现在越发喜欢替她拿主意了。
路乔目睹了这一切,关于谁要留下这个话题,只有她一人置身事外,既没有人叫她留下,也没有人叫她牵挂,想着谁留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啊,谁还不是个弱女子。”
李玏笑着拍了拍洛经的肩,“别矫情了,你再这样路姑娘就把我当女人了,这种情形下可别落单,真有什么绝对是落了单的那个死得更快些。”
封眠点头表示赞同,“钟遥,你眼下是学会替我拿主意了?”
钟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就给我跟紧喽。”
山上还有机关兽留下的痕迹,暴虐的东西走到哪里都是毁灭者,众人只随着那痕迹往前找去,来往一日绕着山路走,耽搁到夜里竟然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好在运气不错,能在山林间遇着一茅草屋,可以勉强避一避寒气。
夜里男人轮流守夜,几个姑娘踏踏实实地在屋子里睡着,半夜里封眠却醒过来了,瞧了瞧边儿上的钟遥,他的睡相颇为难看,就连盖在身上的外裳都踢到了一边去。
封眠无奈地摇了摇头,给他将外裳捡了起来盖在身上,便又出去外头走一走。
没走几步就见着李玏,李玏递给她酒葫芦,温和道:“喝一点,暖暖身子。”
可能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她,或者是洁儿的关系,亦或许是近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总是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封眠如今对他颇有好感,不过,递过来的是酒嘛……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姑姑说小姑娘在外头不要喝酒,而且,我其实不喜欢这个味道。”
李玏却不肯放弃,“没事的,我又不是坏人,这酒味道挺不一样的,你应该没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