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恩怨,千年的觉醒,也许在这一刻,君默才从时间的岁月里悟出其中的道理。
那个拥有花一般美好的女子,终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依着一具散魂,在天地间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一点点的线索。
这座拥有着美好盛言的国都,应该会有你的存在吧。
君默抬起那双哀怨的褐色眸子,看向底下一片繁荣昌盛的街市,不禁叹然。
沧澜十八年七月中旬
炎热的夏日炙烤着干渴的大地,似乎要将这最后的希望抽干,将整个沧澜大地撕裂,露出狰狞的面容。
浓烈中带着诡异的热浪随着微风,一阵阵地往脸上扑来。
空气里伴随着恐慌与畏惧,在这偌大的国度蔓延生根。
往年这时候还处于雨水丰盈的时节。
如今,两月有余未曾见半滴雨水抚恤这昔日繁荣的都城。
昌盛了千年的沧央街,此刻也变得人迹寡淡了许多。
偶尔有匹马车经过,也是匆忙离去,半刻也不曾逗留。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转眼的功夫,浓云翻滚的天际,黑色的云朵犹如张牙舞爪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誓要将眼皮子底下的沧澜国吞进腹中。
温度也以不同寻常的下降速度在变化着。
或许是温度的变化影响着空气里流动的炎热分子,整个沧央大街,行人也比先前多了许多。
热闹的街市又回来了,却没有一句吆喝之声。
人群中,全是议论之声。
“你看,天边那黑色的是什么东西?”穿着一身绛紫色罗裙装扮的妇人对着身旁的着青灰色的女子疑惑问道。
“看着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更像是下雪前的预兆......”着青灰色衣裳的女子半肯定的答道.
“下雪?怎么可能呢!如今乃七月,正值烈日当头的时候,怎会下雪呢,这不是荒唐吗?”
“说的对,天气再怎么异常,也有神仙左右着,怎会轮到我们这些凡俗之人在此满口胡话。”
说话之人乃一副书生模样,一身浅蓝的素衣,乌黑的青丝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簪,一丝不苟的套着白色的铜冠,冠两边慵懒的垂下白色的丝质冠带,在微风的撩拨下,翩翩飞舞。
手中拿着一把木制镶边的纸扇,扇上隐约可见的山水墨画有模有样,旁人一瞧,确实有几分文质彬彬的大家风范。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难道你不知道每年初雪来临,那个神秘的部族就会出现在大街上吗?”
......
在此的众人都是禁口不语。
只要说道那个神秘的部族,整个沧澜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刚懂事的孩童都会记在脑子里。
他不仅是神秘的,还是令人恐惧的存在。
千年前的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事,不仅令那个部族几近灭亡,甚至连沧澜国以及周边的小国也遭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能在那场战事中存活下来的,也就得了上天的庇佑。
当初若不是出使沧澜国,想必如今的雪族,也得不到有力的修复。
也是在近三百年来,依稀在每年的初雪能够目睹他们的到来。
黑云之上,气息紊乱。
四面八方聚集的戾气像是要将这个平静了一千年的国家,搅得天翻地覆。
沧央街的东边尽头,乃是最靠近皇宫的地方。宫殿大门前有一座广场,是用来执行重大事宜的地方。
广场中间筑造着一方莲池,池中种植的是沧澜国有名的国花——红色的缘祭花。
缘祭花并不象征着将缘分作为祭祀品,反而,她就像人世间最唯美的爱情一样,越真挚越美,越幸福越妖娆。她是神圣的存在,是人们心中无尚的向往。
每年的七夕节,在广场里,就会举办盛大的乞巧节。
无论皇家贵族,抑或是平民百姓,在爱情面前是不分高低贵贱,人人都是以平等的身份在此守候自己的幸福之花。
广场之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每个灯笼都是由每双有情人亲手制作,并且亲手挂起,寓意着幸福美好的生活,一直延续下去。
此时的缘祭花是开得最盛的时刻,她就像吸食天地灵气的自然之物般,吸食着人们散发出来的幸福,以此长久的生长在沧澜国。
百姓只要看到缘祭花开得旺盛,就会知道当前人们的生活状态属于怎样的一个情形。幸福或是快乐,忧愁或是悲恸,总有人要面临着这些游走在情绪间的因子,为此寻找解决的方法。
“千年来的平静,恐怕是要用尽咯。”
沧桑中带着一股预知未来的口气在惊慌的人群中,幽幽传来。
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拖着沉重的步伐,徐徐向着拥挤的人群靠近。
人们纷纷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老者一身衣衫褴褛的装扮,白发黑丝参半的枯发耷拉在脸庞,脑后。
下巴的一撮胡须却是那般的雪白通透。与耷拉的毛发形成对比。
炯炯有神的双眼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灼热气焰,像一团火球,看穿了黑色浓云后的诡谲。
老者踏着人群让出的小道,步履蹒跚的走来,每走一步像是要将天地间的诡事说尽。
“黑云欲压城中雪,白绫勒心,悔不当初啊。七月飞雪,天下异变,这恐惧的背后,还有千百年来的灾难啊,”说到这里,老者双眼铮铮的看着黑云浓密的天际,不发一语。
千年来的灾难,到底是什么样的灾难,谁也无法明说。
只知道这样的危难,终有一天,以毁灭天地的代价,来偿还。
没有谁,能够幸运的再次躲过。
千年前的一样,千年后,依然如此。
众人追随着老者的目光,看着将要大地吞噬的天空,惊恐万分。
“噗通”一声,骨肉接触地面发出的沉闷声,自老者的膝盖传来。
随即上半身匍匐在地,双手并拢掌心向下,一副虔诚的模样看在众人的眼里。
一道铿锵凄怨的幽幽之声从冰冷的地面飘荡而来:”我沧澜大国,要有大灾难啊······“说完对着滚滚袭来的黑云,再次屈身朝拜。
浓云下翻滚的东西,就像末日来临前的警告。
它们凶猛的带着人们惧怕的东西,降临在人们的心中。
众人见如此情景,害怕得不敢言语,唯有跟着老者跪在地方,朝着异变的天空虔诚叩拜。
难道,灾难真如眼前那人所说的那般,要降临了吗?
守候了千年的平静,就这样被打破了吗?
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吗?
或者说,国家的气数已尽,天下将要易主?
疑问就像打不开的死结,一结环扣着一结。
微风狂了起来,吹得街道两旁悬挂在竿端的布幔子,猎猎作响。
风,裹挟着湿润的气息,慢慢浇湿了人们心中希望的土壤。
唯有那个手执纸扇的青年男子,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匍匐在地,虔诚叩拜的人,轻蔑一笑,然后踏着人群间的缝隙,消失在众人眼里。
皇宫正殿抚云殿
宫殿外黑色的乌云已将整个沧澜大地笼罩在云雾缭绕间,白昼如黑夜般的,令人感到阵阵不安。
殿内影影绰绰的烛光,自六方宫灯中幽幽的折射出来,倒映在白玉砌成的光滑地面上。
黄金锻造的龙椅巍峨如山的伫立在大殿的正前方,以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守护着庞大的国土。
扶手上精致的以龙的图案雕刻在上面,张开的前鄂,在灯光的映衬下,犹如真正的龙,伏在椅把上,栩栩如生,直叫人移不开视线。
那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男子,着一身明黄色的,绣着舞起两爪,活灵活现的真龙的龙袍,正襟危坐的坐在龙椅上,用那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眉头一阵紧缩。
上好的楠木桌子,摆满了各州官员上奏的奏折,垒得高如人头的折子,内容全都是一致相同,无非就是近日所发生之事,又或者是天下百姓惶恐,近段时间以来出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现象,纷纷都说是灾难。
“国师,对于现今出现的现象,你可有什么看法?”语气里带着些许担忧,却又不敢太明显的表现出来。
一国之君必须有着守护天下的威严所在,更容不得在大难面前失了礼仪与分寸。天子乃一国的主人,站在高处,就要做好为苍生百姓安危着想。
名为国师的男子一身米白色的长袍,袍长至脚踝,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瘦削的身子看不出身为一国之师的气势所在,只有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能有几分模样。光滑的头颅在灯光的照应下,更显几分神秘。
“陛下不必过于担忧。我国千百年来,遇到的灾难无数,又何曾惧怕。如今人心惶惶,陛下要做的,便是安抚人心,消除他们心中的恐惧才是最主要的。”
国师毕恭毕敬的看着一片愁云的皇帝,一句“阿弥陀佛”自唇齿间飘出,淡淡的回旋在空荡的大殿。
双手有些不安的一颗一颗的捻着用紫檀木制成的佛珠。
坐在龙椅上的男子缓缓的起身,负手而立,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殿门走向前。
站在正红的朱漆大门外的长廊边上,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明黄色琉璃瓦铺盖而成的屋顶,整齐有序的排列方式,彰显着皇室的一丝不苟以及不可逾越的威严。
沧澜国代代世袭已有千余年,千年来的平静换来了如今繁荣的天下,任谁也不会想到,眼前的灾难会是如此的让人不安。
千年前的那场接待神秘部族的大会,如今还记载在史册里面。
就连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也清晰的写着。
男子不明,心中丝缕万千,也挡不住此时分外沉重的心境。
徐徐凉意一下接着一下,穿透上好的杭州丝绸,直往皮肤里钻。
男子微微寒颤,看向天空的眼神凝重了几分。
冷,开始冷了,如冬日到来,如初雪将至。
“安抚天下,安抚臣民吗?我沧澜国,又何曾惧怕?”男子停顿了下来,抬起左手,看着大拇指上泛着祖母绿的玉戒指发呆。
雕刻在戒指上的龙形纹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当时父皇健在的时候,便将这枚戒指交予他保管。当时得有多少人盯着这枚戒指,蠢蠢欲动。可是,他却能轻而易举的获得父皇的信任,将这偌大的沧澜国,交给他管理。
他不是没经历过追杀,也经历过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
可是,再多的打打杀杀,也比不过得到天下百姓的信任。
父皇在位时,是一代明君。得天下者,才是最大得胜利。
时间一晃,十年的光阴一扫而过,耳际的鬓发因为国事日夜操劳已有些泛白,脸上的皱纹似乎比昨日加深了许多。
终究不再是年轻的小伙子了......
一名穿着藏青色蟒袍的内监,自东边急匆匆的跑来,几步一个趔趄,据男子不足两米处,内监头顶戴着的帽子差点从头上掉下来。那可是杀头的罪呀,再大的事,在皇宫里,必须做到谨慎不慌,怕是这情形,有大事要发生了。
内监“噗通”一声,跪在男子身侧,声音颤抖的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启禀陛下,玉贵妃......有早产的迹象......”后面的话还在喉咙周旋着,就被皇上截了话。
”什么?早产?今日早晨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奴才不知,只是听说,早上用膳的时候,听得外面的宫娥议论着,议论着......”恐惧的内监再也不敢往下说,哆嗦的双手相互绞着,颤抖的唇瓣泛着青白。
”议论着什么?说,不然拖出去杖毙!“那一个”说“字,足以让内监的恐惧多了几分。
”听得外面不知是哪个宫的宫娥,在议论着,玉贵妃怀的乃是妖胎,是不详之兆。“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小。
”放肆,妃子是下等人能够议论的吗?立即找到散布谣言的宫娥,拖出去杖毙。彻查是哪个宫的下人,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主子敢如此口不择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胸腔那股翻滚着的怒气,难以平息。
男子转过身,压抑着内心不断涌出的愤怒,看着一脸平静的国师,说道,“也请国师跟随来看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只希望,那些散发出来的谣言只能止步于谣言,而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