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的村民,对着轻烟,笑得憨厚老实,不同于神殿中的人,他们只会对轻烟表现出一副主仆之间的关系,而不是用真诚的心意表达自己。
所以,即使神殿那样的地方再怎么华美壮观,都不是轻烟喜欢的。
眼前的人眼前的景色以及生活方式,才是最好的,最向往的。
莫婶婶推开拥挤的人群,上前拉着轻烟的手,就往自家的地方走去。
“阿简啊,婶婶做了你爱吃的菜,先吃了饭,再去后山看望你父亲和母亲吧。”一边走一边嘱咐着轻烟,一定要吃完饭才能离开啊,不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自己做的饭菜呢。
一如以前,婶婶拉着自己的手,欢快的去她家蹭吃。
眼角有些湿润,看着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泪水一瞬间落了下来,无法控制住。
“阿简,你是不是,想你父亲母亲了?”莫婶婶还是试探性的问出口了。
她看着轻烟长大,看着她从九乡离开,直到现在,八年了,她们才能见到一面。
这一面,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真正的认清眼前的人呢,莫婶婶不知道,她只知道,阿简回来了,她们的阿简长大了。
可是,她们的阿简,不再属于九乡,而属于整个雪族。
“嗯。”
声音非常之轻,可还是被她听到的,手中的动作,也紧了紧。
拉着轻烟没有走多远,就到婶婶家了。
一进院门口,抬眼就看见莫真不知所措的绞着手指,倚靠在门槛旁。看向轻烟的眼神,也变得羞涩了许多。
莫真和轻烟一起长大,她的一切在他的心里变得根深蒂固,如今八年后再次相见,虽然有些生疏,但是好在儿时的情谊还在,在轻烟走进屋里的时候,莫真轻声的打声招呼:“阿简,你回来啦。”
回忆她离开前的样子,与八年后第一次看到的模样,似乎变了许多。
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顽劣,多了些沉稳和淑美,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果真是与她们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轻烟半开玩笑地说道,甚至还不顾自己形象地上前拍了一下莫真的肩膀,那一下,倒是让莫真觉得不真实、不自在了。
毕竟他们怎么也回不去以前。
“我怎么会忘记呢。”莫真只是憨憨地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引着轻烟走了进来。
莫真虽然是在乡下居住,但是很少干农活,莫婶婶将他放到离神殿云家私塾上学,今年才回来一趟,刚好赶上轻烟回来拜祭父母。
虽说两人都在神殿附近,可是能够见面的机会,可少之又少。
就算同在神殿里面居住,也说不准能够碰到一起。
当莫真自己说起自己在雨家上学的事时,轻烟还是没有相信,最后还是莫真拿出了云家私塾特有的标志性印章的时候,她才觉得这一切真是太神奇了。
要知道,能够到云家私塾上学,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之事,而莫家,却把这荣耀放在心里,对旁人也不提起。
一顿饭下来,轻烟对于莫真的这八年来的事也知晓了大半,还问他今后有何打算。
九乡虽然好,但是对于像莫真这些读过书,有见识的才人,回来只会无所事事,倒不如为雪族做点有意义的事。
想让他跟自己回去,在自己的手下做事。
可那次战后她才醒悟,若不是自己的执意如此,莫真就不会如此早早的离开了世间,若不是她提出了这样一个诱惑人心的意见,也许他会回到九乡,利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改造九乡当前的状态呢。
这只是后来,她为了封印君默的元神,离开世间时想起来的,她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婶婶,吃了这么多年,她家的饭,还把她最骄傲的大儿子带走了。
“阿真,你在私塾都学了些什么呀?云家不是只管神殿的财力吗?什么时候兴办了私塾。”
她先前只记得云家并没有强大可以自己兴办私塾,不知是不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兴办的。
但是莫真在云家学了八年,这八年的时间,或是更久之前,云家就开始兴办了吧。
“应该也有十几年了吧。当时还是神殿的大祭司与云家老爷商量兴办的呢,不过,教的大多事有关于雪族各方面的财力管理罢了,其它的,很少涉及,阿简,难道你在神殿没有听说吗?”
轻烟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说过。
风月也没有对她讲过这些,若不是今日回来见到莫真,并且是从他口中知道的,恐怕日日与云澜翊在一起,他也不会告诉她吧。
这又不是她关心的事情,有必要告诉她吗?
“这,有什么问题吗?”莫真站了起来,手里也没有停止的收拾着碗筷。
桌子旁只有婶婶和莫真一起在吃饭,至于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轻烟还想问“其他人去哪”的时候,风月背着手走了进来。
“一会我们该去后山了,不然回神殿该晚了。”才刚刚吃饱,肚子还敦实着呢,根本不想动,但听得风月这么说,也没多想,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跟在风月后面,走了出去。
彼时莫真和婶婶也收拾好了桌子,洗了洗手,急忙跟出去。
穿过屋子旁边足有一米来宽的空隙,一群人呼啦啦的跟着风月和轻烟的后面,也一起走向后山,她父母所在的墓地。
轻烟的父母在的时候,确实挺受九乡的村民喜欢,不仅是因为他们待人温和慈善,更是因为,他们给自己找了一处安身的地方。
九乡原本只有轻烟一家人居住,当时从别处流浪来的外来村民,在坳口外看到他们一家,还询问此处哪里可有安身的地方。
流浪而来的村民都是一些无家之人,只想找到一处地方,生活下来。
可神殿有规定,凡是不属于本族的人,必须离开此地。
轻烟的母亲见着他们可怜,而且他们当中还有小孩,而那个小孩,与轻烟一般大,就是现在的莫真,才两三岁,穿得破破烂烂的。
后来,轻烟的父母出面,亲自去神殿,向大祭司恳请,让这些流民安定在九乡这个小地方。
当时的风月也没有多想什么,也就答应了下来。
如今九乡成为了一块宝地,想来的人很多,但能够搬来的,还需要风月的允许呢。
后山的山峰不算高,真正要登上去,还是有些吃力的。
这座山,轻烟和莫真小的时候经常攀爬,那时候手脚麻利,上去并没有费多少时间,但是,今日一大帮人簇拥着,想移步,还是有些难度,更别说轻松了。
往事如烟,却又在脑海里迅游久远。
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还会记得,以前的一些印记。
轻烟循着前面的脚步,一步一步的上前。
在踏着最后一步子,便走到了山顶,映入眼里的,是紧挨在一起的墓碑,上面醒目的写着父亲与母亲的名字,还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站在旁边,看着隆起的墓地发呆。
阿姆一手牵着她,一手捂在嘴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痛苦。
她虽懂,可是眼里再也掉不出泪水了。
苦也哭过了,泪水也掉过了,心里的痛,也就更加的根深蒂固着。
记忆与现实的冲撞,总是让轻烟迷失了方向。
上一秒还在记忆里想念着亲人,下一秒却又被人唤回了现实,自己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变化了。
所以自己总是提醒着自己,要时刻记得现实与过去之间的分别。
“大祭司,我......”刚站在墓地前,轻烟突然很想他的怀抱,就像不久前的,那个暖暖的怀抱。
可是,在父亲母亲面前,合适吗?
她不禁问自己。
风月回头,眼里落下一隅道不明的神情,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样的存在。
稍微倾斜了一下身子,歪在轻烟的旁边,“怎么了?”不知怎的,风月觉得今日的轻烟不同于往日,似乎更加的沉稳了,也懂事了许多。
莫不是因为回来的九乡的原因,这也说得过去。
本来轻烟并不想叫唤他的,只是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就是风月那修长的身躯,站在自己的面前,憋不住才开口叫了。
“没,没事,忘了要说什么了。”吞吐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是很合适。
自己到底怎么了呢?
风月有些疑惑,倒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子说,人群沸扬的声音,也盖过了他们的交谈声,没有人觉得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只有一具透明的隐形人,或者说,算不上是人。
站在他们旁边的君默,听完他们说的话,两人之间的表情的也看得真实。
最让他气愤的是,风月竟然用他的手,抚摸了一下轻烟的墨发,而轻烟还羞涩的涨红了小脸蛋,俨然一个待嫁的小媳妇,害羞的在等候自己的丈夫来迎亲。
千年后,当他找到了轻烟的转世后,看到她穿着大红旗袍,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嫁到皇家的时候,他多么想将她抢过来,占为己有,然后告诉她,她只能做他的娘子。
霸道的语气与现在的脾性有所区别。
轻烟冷静了一下,长吁一口气,才缓解刚才自己做出的尴尬。
下次一定不能出现这样的想法了,太让她丢脸了,所谓的沉稳哪去了。
默默的在心里怪自己的不是。
从缝隙中,看向山下的风景,竟不知九乡变得如此之美丽,惊叹之间,余光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却又转瞬不见。
轻烟甩了甩头,重重的眯了一下眼,心想定是自己劳累过度了,才出现幻影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风月一直注意着轻烟的一举一动,余光也向远处瞧了一眼,邪魅的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