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了神殿,驶出了繁华的大街,出现在一片稀疏地林子中。
轻烟怀里抱着自己的包袱,拿着正眼瞧着坐在对面的风月。
“大祭司,你怎么不让小翊跟我们一起回去?他上次还跟我说,要同我一起回去,看看我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呢。”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成了在询问的样子,又像在审问。
风月没有立即应答。
风月撩起帘子,看着外面向后退的树木,在慢慢变少,想必离她家不远了吧。
马车在积雪的道路上有些难走,幸好路边的积雪不多,只能看见一路浅浅的车轮印子往后面延申,在一片雪白的地方,特别的醒眼。
“没必要带他出来,神殿事多,是时候让他多练练掌管一些事宜了。”轻叹一声,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顺了顺衣袖,“就快到了,你收拾一下吧。”
“哦。”漫不经心地将怀里的包袱紧了紧,重新将它包扎好,又拢了拢散落在耳际的发丝,发现即使努力着将发丝往后拢着,它还是会跑到前面来的,无奈只好作罢。
刚弄好手中的东西,只听到马夫沙哑的声音传来:“大祭司,到了。”
马车在一处坳口停了下来,前方就是轻烟出生的地方——九乡。
九乡坐落在山峰环绕的山谷中,去往外面只有一个坳口。
坳口窄小,容不下庞大的马车进村,只好将马车拴在外面,拿着东西就着步行的方式走进去。
九乡是一个小村,只有几十来户人家,环境倒是挺美的。
村前有一条小溪,村里的人都会到小溪前清洗东西。
溪水从山上叮咚流出来,又在村尾钻进山谷里,流到外面。
而轻烟曾住的房子,在梅花一片的小溪旁。
今年的桃树开了许多花,严寒地带盛开的梅花,香味倒是浓郁。
往年这时候,轻烟的母亲最是喜欢站在梅树旁,摘得一手梅花,用来做酥饼,而轻烟,最爱母亲亲手做的鲜花酥饼。
仅是用面粉和梅花,再加些糖进去,就能做出美味的酥饼。
用料不多,但是换轻烟来完成,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这时,轻烟的母亲荼香宠溺的摸着轻烟的头,微笑着说道:“我们阿简还小呢,不用着急,以后还有好多时间可以练习呢,慢慢来,阿娘会一直教阿简做酥饼,一直在阿简身边呢。”
阿简是轻烟的乳名,母亲希望轻烟的人生简简单单的,就取了阿简作为乳名,听着,也倒是舒服,就一直用到母亲不在,离开九乡就不曾用了。
但是九乡的村民们,还是喜欢唤轻烟为阿简,觉得这样的叫唤方式,才是九乡曾经的样子啊。
站在原地的轻烟想起了母亲生前对她说的话,教她做的酥饼,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风月回头看向轻烟,看到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情不自禁流出来,那一刹那,心里也是堵得慌。
最近发现她的眼泪都是不经流,只要遇到一点伤心或是想念谁了,那双眼啊,铁定是又红又肿的,难看倒不至于,只是看起来不舒服而已。
他之前不是许诺了不让她老是掉眼泪的吗?可是,想到她时不时的会因为一些伤感的事,又开始了。
对上了风月有些悲观的眼神,轻烟急忙用衣袖擦干了脸上横飞的泪痕,又努力的吸了吸鼻子,抱着包袱,小脚噔噔噔的跑到风月后面,挨着他,近距离的走着。
一抹透明的人形跟在后面,悠哉悠哉的看着风景,同时也在观察着轻烟的一举一动。
突然间被她突然哭起来的画面吓到,差点就现出原形的君默只是站在轻烟的面前,一副想上前安慰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着实让他措手。
不知该怎么安慰,因为她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他说什么,只好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手舞足蹈,连自己都觉得此时的样子有些滑稽。
风月一个眼神,她就屁颠屁颠的跑上前,贴着他的后背走,他真想上前,对着风月一顿暴打。
什么时候,轻烟这么听他的话了,不就一个眼神嘛,要这样子吗?
君默一个人站在那里生闷气,抬起头,轻烟他们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急忙飘着跟了上去。
刚回到村口,小桥流水的景象映入眼帘,好不美丽的样子,使得见过无数美丽景象的风月,不无惊叹于山间之美。
感叹世间万物生长的规律,才制造了这么一处静谧的地方。
原来,轻烟出生的地方,如此之美丽。
有这么温婉美丽的地方,才孕养了轻烟这般美好的人儿呀。
人口这么少,也是九乡保持它原生美的地方。
穿过架构在小溪上的拱桥,迎面走来一群人。
老的幼的胖的瘦的,健壮的男子,淳朴的妇女,慈祥的老者,欢乐鼓舞的小孩(其实不知道这些孩子在高兴什么),一窝蜂的全部聚了过来。
村子人虽然少,大多都是热情之人。
人数应该多起来了,后面还搬来了一些,都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好了吧,才搬来的。
轻烟离开的这几年,从小一起玩着的伙伴,也长大了不少,有些还认不出来是谁呢。
若不是当事人提起,她恐怕丢脸丢到神殿了。
九乡的村民,昨日便有人听说,雪族的守护者今日要回九乡,拜祭双亲,所以在拿捏好时间段里,全部涌到了村口,迎接她的到来。
轻烟倒是没想到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
以前她还在九乡的时候,很少会有人从这里出去到外面。
九乡虽然卡在山谷间,因为人口少的原因,能利用的土地便多了起来。
村民个个都是能手之人,种什么便有什么,凡是外面有的,九乡里的人,也不差那些东西。
后面是因为一些事情,打破了九乡的平静。
那就是轻烟父母的离奇死亡。
轻烟不想回忆那时发生的事情,所以,在村民问了自己的一些事情后,尽量能不回答的,则选择不回答。
以前跟她亲如一家人的莫家婶婶,此刻正站在前头,花白的鬓角,脸上的皱纹多了一些,毕竟离开了几年,变化是肯定的。
此时,正从轻烟手中接过包袱,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拉着轻烟的手,往轻烟的家里走。
她记得,莫家的婶婶最喜欢她了,每次经过她家的门口时,总喜欢往轻烟家的院子里,大着嗓门喊道:“阿简,婶婶做了鱼,要不要到婶婶家里吃呀。”
这时,轻烟就会从门后面,探出小小的身子,挤出门口,欢快的应声道:“好。”然后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一蹦一跳地走出院子的大门,拉上婶婶的大手,去吃馋了好久的鱼。
婶婶家喜欢吃鱼,也爱做鱼。每次莫叔叔从河里打捞鱼回来,剩下的就交给婶婶来做,一手好厨艺,硬是把家里的人微得饱饱的,圆嘟嘟的。
轻烟最后吃得肚子滚圆了,才回到自己的家中,母亲每次都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责备她的馋嘴,然后拿出一盒酥饼,唤着轻烟,将酥饼拿给莫家的婶婶。
莫家在九乡,算是大家族,上有老奶奶,下有四个孩子,和莫叔叔,加起来七个人,她家不像轻烟家中还有一个阿姆。阿姆是为何在家中的,母亲没有告诉她。
后来才从阿姆口中知道,她能够来到这个家里,是母亲的善良,收留了她。
但是婶婶她家却在待人接物上,绝不会掺杂着偏见在里面。
轻烟最喜欢莫真,婶婶的大儿子。
从小就长得清秀,村里许多女孩喜欢跟他玩。
可莫真最喜欢的,就是邻家的轻烟。因为每次看到轻烟吃饭时的样子好看极了,特像从天上降落的仙女,即使脸上沾满了米粒和菜汁,并不影响轻烟的娇美。
可是,自从她家陷入困境后,就不曾见过轻烟跑来他家蹭吃了。
他每次跑到轻烟的院子里,看见阿姆就会问轻烟在哪。
阿姆不想说,是因为轻烟告诉她,不许跟任何人说自己的事的。
最后,连阿姆也消失不见了。
长大后才慢慢的知道,她离开了九乡,去往神殿,当守护者了。
坐上了守护者的椅子,这辈子,就与他无缘了。
此时的轻烟回到了自己曾经住了八年的家。
院子依然在,里面的摆设还是原来离开的样子,甚至地面,也清扫得一尘不染。
跟在后面得风月适时的说道:“你当选上守护者后,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这里的一切都按照原来的位置,从未挪动。”
八年了。
这八年,她不知多少次在梦中出现过眼前的画面,又有多少次默默地哭泣着。
现在,终于站在梦里想念的那个地方了,她怎能不开心呢。
眼光所到之处,像是在回忆中,也像是缅怀这里的一切。
恍如昨日,母亲还在屋里,阿姆也在母亲旁边,一起做手工活。
父亲不知在哪里劳作,但可以想象,他一定和其他村民在山野处打猎。
触手摸到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损害,更没有因为时间的关系,面目全非。
轻烟转身回头,看向后面簇拥着自己的村民,个个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她觉得,这才是最美好的样子,才是人生的生活方式。
那些久远的记忆,虽然难以忘掉,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定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