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对于镖局的从业人员是何等重要,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所以,对于将他的胳膊扯断这件事,我身怀歉意。
我的内心强烈的不安,我颤栗,我悔恨,我崩溃。
我抬头望着他,望着他那张淡然的不像话的脸。
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想要痛哭的冲动。
眼泪奔腾,涌向眼眶。
我明显感到我的眼眶里一片温热,我好像已经湿了。
我的自控力真是太差劲了,居然在暴躁老哥跟前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泪水顺着我的双颊滚滚淌下,犹如那奔流了亘古的江河。
‘你在哭?’
暴躁老哥轻挑地笑着。
他单手勒住马缰,另一只袖筒,则在猎猎的夜风里来回鼓荡。
由于我对他身怀歉意,所以,他跟我对话的时候,我显得格外的乖巧。
仿佛,仿佛我俩是多年的深交,又仿佛我俩是交往多年的男女朋友,彼此熟稔。
我乖巧地点点头。
眼角的泪水,依然很不争气地肆虐。
‘为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不曾夹杂任何情绪。
然而,在我听来,这不夹杂任何情绪的话,却比被他侮辱一顿还要难受。
多希望他能冲我发火呀,这样我心里兴许还能好受些。
他清冷的态度,令我手足无措。
我一时有些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正当我兀自迟疑间,他早已翻身下马,来到了我身边。
他蹲下来,蹲在我的身前。
他的眼眸里满是笑意,看起来竟是那般温柔。
他摊开那只健康的手,凑到我跟前。
‘拿来!’
‘嗯?’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什么东西?’
他伸手指了指我怀抱里的那节胳膊,道,‘我的胳膊!请你把他还给我!’
我机械地将那节胳膊双手奉上。
他将那节手臂,放在手里仔细查看一番。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那节手臂上,旋即,他又将目光投向我。
‘这指痕是你扣出来的?’
‘啊?’
我又是吃了一惊。
我当时脑子很乱,几乎忘了这件事。
当我看到那节手臂上深陷的指痕时,我才猛然想起。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歉道,‘不好意思,是我的错!’
‘你不用道歉了,因为你的歉意对我毫无帮助!’
暴躁老哥又将手臂的其余部分查看一遍,待确认手臂完好无损后,将空荡荡的袖管挽起,然后将手臂塞进了肘部的关节里。
天呐,暴躁老哥的手居然神奇的好了,他不停地伸缩着手上的胳膊,仿佛是在故意想我炫耀。
我吃惊的表情,简直像嘴巴里塞了个大鸭蛋。
‘你的胳膊就这么复原了?你是神医下凡么?’
我问道。
暴躁老哥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和别人不同的是,别人的工作岗位是各种作坊、茶楼酒肆。而我的则是镖局。’
‘那你是镖局里随队的医师?’
我又问道。
他再一次摇了摇头,道,‘你看我五大三粗的样子,哪里像医生了?’
‘可是你将我扯下来的手臂重新装回去了啊,如果你不是医生,你又怎么会有如此通天的本领,能够让断骨再植?’
暴躁老哥望了一眼自己的衣袖,恍然一笑,道,‘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安装这个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很高的医术啊,只要掌握住了窍门就可以啦!’
暴躁老哥一脸的笑意。我从未见他笑过,之前他的脸都是冷冰冰的,像谁欠了他一百万似的。
可是,现在他的脸上却充斥了灿烂的笑意,这不由得让我心魂失守。
我怔怔地望着他,简直看呆了,嘴里还突然冒出一句‘你小子好帅!’
‘嗯?’暴躁老哥挑了挑眉头,狐疑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人真帅!’
我再次重复了一遍。
‘哈哈!’
暴躁老哥仰天狂笑,道,‘哈哈,终于有人说我是个帅哥了!’
暴躁老哥笑着将我托到了马背上,然后也翻身上马,驾一声,策马狂奔。
马儿一阵颠簸,我的后背偶尔蹭到暴躁老哥宽阔的胸膛上,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快乐感觉。
‘你的胳膊刚接上,不要跑这么快,一会儿伤口再破开,就不好了。’
我担忧地说。
暴躁老哥笑着说,‘多谢姑娘关爱,不过姑娘大可放心,我骑得再快些,我的胳膊也不会有事。’
‘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这个情况,少不得得休息个把月。所以,你还是回家休息吧,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误,落下终身的残疾。’
我劝慰他道。
他则一脸轻松地对我说,‘我早说过了,你不要为我担心。我真的没事的。’
‘你胡说,古人说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难道比古人还伟大,还聪慧?古人既然说了这句话,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你遵从照办就是了。’
说着,我便要去夺他手里的缰绳。
不知是因为我这个人太厉害,还是因为他故意防水。
我很快就从他的手里抢到了马缰,然后勒住,渐渐停了下来。
我以为我这样抢他的缰绳,他会不开心。
但是,当我转过头去,看向他时,却惊讶的发现,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一点怨念都没有。
不得不说,他这副笑脸真心恐怖,简直比哭还难看。
虽说,爱笑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太差,但是,暴躁老哥天生便与微笑绝缘。
他不笑的时候,脸上满是霸气,还能吸引一波迷妹。
可是,他一笑起来,脸上就变了形状,仿佛一块冰激凌被放到微波炉里炙烤,最后化成一坨烂屎。
我尴尬地瞅着他,问他,‘你难道不生我的气?我夺了你的缰绳欸!’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说,‘我不生你的气,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本来就该停下。’
暴躁老哥说完,笑的更大声了。
我望了望四周,周围全是壮硕的大汉。
抬头去看,头顶便是那棵悬着镖师尸体的大树。
其他壮硕大汉面面相觑,不知道暴躁老哥今天到底发了什么疯,居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嗯,没错,他笑的的确挺恶心的!’
‘是呀,是呀,他笑还不如哭呢,笑真的不适合他。’
那些壮硕大汉七嘴八舌地点评。
仿佛,眨眼之间他们不再是跑镖的,而成了善于点评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