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和孙素怀……她记得这两个名字。就在这个房间里,千语者曾说起自己的前男友,还有他那为了咒语而害死自己小姑的母亲。一个悲伤的故事……沈念开始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下巴上流下来。她摸了摸,但不敢看自己的手。录音的播放速度像是长者念佛经,她必须把有限的精力集中在听觉中枢上……突然,她意识到没有人给录音加速,千语者自言自听的速度快过最湍急的溪流。
“小陈说她知道两个人都是我杀的,不管警察、法医和消防员是什么意见。小陈还说我杀得好,杀人偿命,这仇就该报。唉。这孩子。孙素怀已经要了小姑的命,害我失去了与人正常交往的能力,杨渊当时又想要我的命……我多少也算正当防卫。但事情非要这样吗?”
虽然在讲自己的悲情历史,但千语者的语速越来越快,甚至变得很滑稽。还好,每一个字都足够清晰,不会像诸明说话时那样让音节黏在一起,像一坨刚出锅的红糖糍粑。沈念抓紧磕伤自己下巴的东西——固定在吸波室中央的木桌,她和千语者之前谈话的地方——今天第三次强打精神站起来。屋里越来越热,她的视线也模糊了。桌上压在玻璃板下的几张照片变成晃动的人脸,空洞地向几十年后的来者微笑。很快,所有的感官都只能接收到来自手机的跳动音符,尽管沈念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去拿起它了。
只希望,诸明和小岳已经逃出去了。
“事情并不是非得这样……不,我不是说他们不该死。我是在正当防卫。只是……唉……非得我来吗?非得用上那个音节吗?天呐。我感觉就是……就是给社会捅个窟窿,或者用那些人的话说,找到了世界的bug。以后,你讨厌一个人,ok,唱首歌他就死了。太方便了,对不对?如果你有一个大喇叭,啊哈,浓缩铀不好找,最贫穷的国家也有扩音装置,哪怕只是一只海螺……那音节就是一个诅咒。Itwillalwayshauntme.有时候,我担心自己会梦游,随便烧死路人,或者烧死自己。所以我才到处搬家,搬到这里,搬到雪山脚下。还是被小陈找来了,唉。幸好想办法把她打发走了……她不是挺聪明吗?她难道看不出来,我到底为什么会在屋里挂满他们的照片?我是说,除了小姑的……”
杨渊和孙素怀。突然间,桌子上的照片一下子清晰了。沈念这才注意到,在千语者的装潢中,处处都藏着这对母子的肖像。还有刚才的手机锁屏图片……出现的频率大大超过千语者一直怀念的小姑。她之前只当是千语者的亲戚,没想到……
千语者为何把仇人的面孔放在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呢?陈青曼没有想到,但沈念知道了。不是为了重温大仇已报的快意,而是时时唤起复杂的痛苦,提醒自己永远要警惕这份力量,就像在荆棘与火炭上跳舞。
沈念想起和千语者在吸波室的对话,她总是在讲语言有多么可怕……固然有陈青曼在背后作祟,但多少也代表了千语者自己的内心。也许千语者一直收着这份“天赋”,在被控制后,压抑的一部分才释放出来……所以她那么热衷于用声音给他们生火、烧肉……
而现在,千语者彻底释放了这股可怕的力量,变成她一直惧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