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兰布张大了嘴,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他身后的掌固被彻底惊呆了,浑身上下筛糠似的抖成一团。
黑斗篷缓缓走到埃兰布面前,举起了弯刀。
埃兰布的眼中尽是恐惧的光芒。
司工台众僚属在坊内低声议论着,猛地,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在静夜中显得分外凄厉。
众人吃了一惊,齐齐扭头向外望去。
说时迟,那时快,“砰砰砰”几声巨响,范铸坊大门关闭。
众僚一阵惊叫。
几乎是与此同时,堂中灯火骤然熄灭,坊内登时伸手不见五指,顿时一片大乱。
一道道黑影闪电般从房梁上、铸台下窜出,冲入僚属之中,范铸坊内腾起片片寒雾,顷刻之间,人头翻滚,血肉飞溅……
屠戮开始了!
静夜中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守门的禁军队长侧耳倾听者,一名军士道:“队长,肯定是出事了!”
队长深吸一口气,拔出腰刀,厉声喝道:“打开大门!”
军士们一拥而上,推开了厚厚的大门,这队长把长刀一挥,率五十名守卫军士冲向范铸坊。
范铸坊内杀声四起,惨叫连连。
禁军队长率众扑到坊前,就在此时,坊两侧寒芒闪烁,二十多名手持弯刀的黑袍人如鬼魅一般无声地飞到近前。
寒光陡起,两名军士转眼间血肉横飞,变成两具白骨。
禁军队长一声惊叫,颤声道:“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话音未落,身后人影一闪,他的头箭一般飞了出去,鲜血狂飙而出。
紧接着血雾陡起,寒光四射,队长的身体瞬间变为白骨,倒落在地。
人影揭下头戴的风帽,正是阿史那横益。
他四下看了看,五十多名禁军在踏山铁骑一轮轮快刀的攻击下,已所剩无几。
阿史那横益狞笑一声,掌中弯刀抖动,扑入战团,他的加入令本已死伤大半的禁军更是雪上加霜。
但见一团团寒雾涌起,只听一阵阵钢刀劈骨的哧哧声,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所有禁军全部被杀。
阿史那横益一抖弯刀,二十名踏山铁骑迅速集合。
脚步声响,埃兰布快步走了出来。
他四下看了看,用突厥语赞道:“踏山铁骑果然名不虚传!”
屠杀仍在继续,踏山铁骑的钢刀狂劈在手无寸铁的掌固和工匠的身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墙上溅满模糊的血肉;
地面血流成河;
一具具白骨倒了下去。
一双脚缓缓走到白骨前停住,坊内的屠杀已经结束,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好,非常好。抬走银箱,将这里烧为一片白地!”
范铸坊外,堂内传来轰轰两声巨响,刹那间烈焰飞腾……
司工台被烈火吞噬。
平驱王府大门前,一双手拼命敲击着门环。
韦韬世、韦缙云、武元庆疾疾走入正堂。
韦菲薇冲进堂中道:“王爷,宫中力士前来传旨!”
随着话声,传旨力士冲进门来,满面惶急地道:“平驱王,出大事了!”
韦韬世道:“不要急,慢慢说!”
力士急道:“今夜,不知是何缘故,司工台突然着起了大火……”
韦韬世脱口惊呼道:“司工台!?”
“正是!而今火势蔓延已无法遏止,圣上诏千岁您火速前往承福门!”
韦韬世倒吸一口凉气,与韦缙云、武元庆对视一眼:“立刻出发!”
司工台已变成一片火海,周围人声鼎沸,南衙禁军将承福门四周团团围住。
救火队的数十条水龙喷向火场,却无法压制腾飞的烈火。
李世民站在承福门的谯楼上,望着下面被烈火吞噬的司工台,面色沉重。
身旁站着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众人的面色都有些惴惴不安。
站在一旁的内侍监正李鹿和押运银车到司工台的掌库官更是惶惶然不知所措。
韦韬世、韦缙云、武元庆快步登上城楼,来到皇帝驾前,躬身道:“参见陛下!”
李世民摆了摆手。
韦韬世与阁卿们点头为礼。
房玄龄指了指司工台方向,韦韬世转头望去,只见浓烟滚滚,烈焰万丈,烧红了半边天。
他看了看身旁的韦缙云、武元庆,二人已被惊得目瞪口呆。
韦韬世的目光望向内侍监正李鹿道:“监正,这是怎么回事?司工台怎会无故起火?”
李鹿颤声道:“平驱王,卑职也不知呀。
昨日司工台监正、将作大监埃兰布移文省中,说今夜将开工赶制盂兰盆节的金银法器,卑职循例批复。
可谁成想,丑末之时忽然来报,说司工台燃起了大火。”
韦韬世道:“本王听埃兰布说起,今夜有制器使用的金银要送到司工台,此事是由谁负责?”
掌库官赶忙上前一步,哭丧着脸道:“是,是卑职负责。”
韦韬世问道:“你是府库的掌库官?”
掌库官道:“正是。卑职于今晨子时三刻率南衙禁军将十箱白银、一箱黄金运抵善金坊。”
韦韬世点了点头:“你到善金坊的时候,那里有什么异样吗?”
掌库官道:“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只是……”
韦韬世双眉一扬追问道:“只是什么?”
掌库官道:“往常是由我们将金银运至司工台的材库中,才与埃大人交割。可今天,埃大人却执意要在范铸坊门前交割。”
韦韬世双目中精光一闪:“哦?”
掌库官浑身一抖:“卑职劝说埃大人,此举有违定例,埃大人却说时间紧迫,赶着开工,因此……”
“好了!”身旁传来一声大喝,韦韬世愕然回头。
正是贞观大帝李世民,他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掌库官厉声道:
“明明是尔等无能,玩忽懈怠,贪滑躲懒,致使司工台起火焚烧!
尔身为掌库,财资之责,责无旁贷,怎敢在此巧言令色,大言不惭,将责任推在将作大监埃兰布的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掌库官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李世民转向李鹿骂道:“李鹿身为内侍省卿,司工台正归尔该管,御制法器是何等大事,尔竟不到场!
真真是懒惰之极,似此等庸才怎能叙用!来人!”
承旨力士赶忙上前候命。
李世民道,“传旨,着即免去此二人之职,交三司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