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礼儒雅内敛眉眼一动,漆黑的眸子里迸出某种光彩来。他举起手,“杀!”
“杀!!”
“杀!!!”
所有人执起手中锐器,神情疯狂起来。一时间士气大涨,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睛,只想着歼灭敌军。
大齐士兵一出便势如破竹,不多时,匈奴人被杀得片甲不留,匆忙逃窜。
镇国公见士气正盛,大喜,正要扬旗发号施令。刘秉一身银甲跳上来,按住了镇国公的手,皱眉,“大帅!”
镇国公不满,正要说话,刘秉道:“恐怕有诈,穷寇莫追!”
他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刘秉的肩,道:“臭小子长大了啊,懂教训你阿爹了!”
刘秉原本冷淡坚毅的一张脸忽然破开裂缝,生生把那股哭笑不得挤下去,板着脸道:“大帅,仗还没打完。”
镇国公迅速板正了一张脸,清咳一声,道:“快,清点伤亡,收拾战场。”
顾华礼靠在被炮火烧黑的城墙上,微微垂下眼,长街倾下一片阴影,没人能看见他眸子里的情绪。他垂着手,指尖苍白如冷玉,在微颤。
顾华礼猛地闭上眼,仰脸靠在了城墙上。脑子里金戈铁马肃然而过,迸出无数的鲜血与哭吼,模糊的影子层层叠叠,在一片血色与刀光来挣扎嘶吼。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战场上脑子里忽然挤出这些东西来。
远处的匈奴军队稀稀落落,意识到大齐人不追,便慢吞吞地往回退。在最后的是一匹健壮的枣红骏马,马上金鞍玉笼头,而最灼目的是跨坐在马上的红衣少年人。
萧川坐在马上,慢条斯理地从腰间的小皮包中取出一个黄金望远镜。他看了一会,抽出背后的羽箭,拉动箭弦……羽箭霎时破空而去!
顾华礼眉心一跳,猛地睁开眼。眸子寒光一闪,身子往侧面的城门一避。那羽箭堪堪刺入他肩头,若是未避,必然是胸口不偏一寸。
顾华礼神色冰冷地看过去,马上那人笑起来,调转马头急奔而去。顾华礼手里的银花弩却已经被扳动,箭端如有银花,快得眨眼间已经钉入那人后背。
萧川闷哼一声,险些从马上跌下去。他堪堪抓住缰绳,硬是撑着没有倒下去。
“王爷!”
萧川摆了摆手。
随行的军医替他取出弩箭,用白布擦了擦,萧川便拿在手中去仔细看。唇边却笑出一个瘆人的隐寒笑意,直笑得眸子里空无一物。
他猛地把弩箭抛到下属面前,抬起下巴冷冷道:“去看看,这弩箭有什么特殊处!”
下属不敢多话,赶紧跪伏在地上捡了起来。
“那人叫什么?”他想起那人极快的反应能力,还有出手的稳准狠。
下属道:“不……不知道,我就派密探去打听。”
萧川一脚把他踹翻,踩在他脸上,语气暴戾,“不知道,就不要吃这碗饭了。”
下属吓得浑身一抖,面无人色地瘫倒在地上,“王爷,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萧川抬起脚,面上神色恢复如初。
他略略垂下眼看他,漫不经心道:“我这里不要闲人。”
下属还想再说话,只是抖着嘴唇,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立在一边的几个汉子走上来,拖皮袋似的把他提走。
走到不远处,抽出腰间一根极长的大钉,嘿嘿笑道:“今天是在外面,倒是便宜你了,给你个干脆利落的死法。”
长钉拍下。
…………
战局收拾好,一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众人才渐渐开始休息。军医却仍忙得不行,一众的伤兵躺在担架上唉唉痛嘶。
顾华礼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绑好了。
刘秉看他受伤,挤眉弄眼地走过去,一巴掌拍到顾华礼的伤口上,“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华礼眼都没眨一下,道:“你来时撞到柱子了?”
刘秉脸色一僵,尴尬笑道:“小伤小伤。”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说起匈奴人,刘秉的神色也正经起来,道:“匈奴对你放暗箭的那人,叫做萧川。你来这阵子大约没遇到他,去年我和他正面对了几回”
刘秉笑意冷下了,眸色冰寒,“那人作风极为奇诡,叫人琢磨不透。治军又极为严谨,据说,要是谁犯了军法,就要被他丢进蛇窟里去喂毒蛇。”
顾华礼看了看远处离离黄沙,道:“养蛇?”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刘秉脸上想笑意彻底收回去了,道:“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段。甚至还有一次,驱蛇夜半来咬伤了近千人。”
他顿了顿,又笑起来,“我用雄黄把那些蛇困住,又浇了桶油火油下去,烧了好些爆蛇肉。后来油不够了,剩下的全被逮起来,大家吃了两天蛇肉羹。”
顾华礼点了点头,道:“暴餮天物,你应该抓起来用笼子关着。他放出来的蛇是否体呈黄绿色,背部有菱形黑褐斑,尾部末端有环,窸窣做声?”
刘秉眉头一皱,道:“什么意思?”
“物资这般稀缺,那样多的稀奇毒蛇,你若是送去卖了,少不得换了大笔的银子。”顾华礼道。
刘秉笑起来,“子恪你是穷得看什么都能找出挣钱之道了吧!”
但是仔细一想,他还真听说过京城捕蛇人一条蛇卖了多少多少钱的。那些毒蛇身上的皮、蜕、胆、毒液,样样都是值钱的。
刘秉顿时觉得,亏大发了!
他一拍手,道:“如今每人身上都装着避蛇的雄黄等物,还有一把小刀子。若是什么时候他再放蛇来,少不得全抓了拿去卖钱买酒给兄弟们!”
顾华礼道:“能养蛇驱策毒蛇的,大约不是等闲人物。”
他垂了垂眼,肩上纱布雪白。
“幸好那冷箭上未淬毒……”刘秉道。
顾华礼冷哼一声,“这些歪门邪道,也起不了大作用。”
刘秉也是点头。
“那人什么来历。”
刘秉道:“是匈奴单于的小儿子,叫做萧川。”他皱了皱眉,背手走动几圈,“只是这人像是无端冒出来的似的,在匈奴探听不出他的消息,从前也从没有听过匈奴单于还有这个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