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瞧瞧,老身这手艺如何?”
放下修刀,花姑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照上我的新面孔。
“这——”
第一眼看见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并不觉得好在哪里,反而越瞧越生担心。
三分异,七分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花姑,要不再改改?我觉得这样的面貌出去见人,铁定穿帮。”
花姑笑道:“怎么,真要易容成个丑八怪你才觉得万无一失?要我说,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最合适不过。”
“您老是不是太过于乐观?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着,他可生着一双火眼金睛。刚在雀台我戴着面纱,还隔了那么远,慕容曜还是将我认出来;此时顶着这样的面貌出见他,等同于儿戏。”
“老身从来不拿正事儿戏,我说了,你现在的样子很好。”
说着,她老抬手抚了抚我略微增宽的脸盘子,略带痴迷欣赏味地说到:“我保留你上半面未动,就是考虑到靖德帝观察间过于细致入微。你自己想想看,等一下他带人来搜见到你,若发现你此时的模样和刚在雀台时见到的人大有出入,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靖德帝的敏锐,难道不会怀疑你是易容所致?”
说着,花姑将先前那条面纱替我别上,分毫无异地还原出我起先的模样,自信在怀地说到:
“易容术的精妙,不在于表面上的改头换面,而在于自然,自然到这样的伪装能成功蒙骗过对方的眼睛,进而让他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真实的。而要加深这样的效果,首先就要把对人的期待推向最高点,然后在让他在细小的差别中一点一点地感到失望;如此,对方才不会把疑心一直放在你身上,发现破绽所在。”
此时正值悬心不下间,门口响起了“哐哐哐”地推门声。
“门被反锁着,人应该在里面。快开门,不然我们强行破门了!”
一阵嘈杂后,来者拍门声更见猛烈。
“不用怕什么,老身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你只需随机应变便可。来了,来了,门都快被官爷给拆了,来了!”
叮嘱了我一句,花姑就急急忙忙地起身,快步前去开门。
“哟,来了这么多官爷,真要把咱们长春楼拆了不成?”
刚下了门栓开了门,外面就黑压压地站满了人;还不等花姑继续贫上一二,慕容曜就踩在风头浪尖上,想入室一搜究竟。
“官爷止步。”
花姑见状倒是胆大,展开胳膊就拦住了慕容曜的路。
“老身也不是今夜得罪了哪路神仙,不仅把我长春楼的客人全轰走不说,还到处没头没脑地搜人;老身自知人微言轻,开罪不起各位官爷,但这是我们花魁君惜姑娘的房间,她虽出身不勾栏,但毕竟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这么多大老爷们一窝蜂闯进她的闺房,不是明摆着毁她名声清誉吗?若传出去,我们君惜可真没法做人了。”
慕容曜冷冷道:“里面那位姑娘,就是今夜在雀台跳‘折腰曲’的人?”
“当然啰,如假包换。我们长春楼的花魁娘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一舞折腰曲算得了什么?小菜一碟而已。”
当众把我的好给卖弄了番,花姑又说到:“万事以理服人,官爷一看不是什么无礼之徒,而老身亦非什么胡搅蛮缠之辈。这样,特事特办,官爷若想进去一探究竟,老身绝不拦,但前提只能您一个人进去,而且得先付上五千两入门费。”
“这位姑姑,你可看清当下什么情况吗,居然敢在官家面前漫天要价?五千两踏个门槛,你这哪里是在谈事的态度,分明是在宰人。”
此时,荣贞世子也从一堆燕兵中挤露出脸来,手中描金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煽着,神情相当桀骜。
“阿曜,人家把你当冤大头呢。”
花姑当即反驳到:“这位爷的话,老身可不爱听。不是老身吹嘘,如今念着盼着要见我们家君惜的达官贵人,排十条街也不为过;而这五千两,可是今夜摘花魁牌的价,老身我并没有坐地起价半厘。再说了,官爷带人这么一闹,我们长春楼今晚损失的何止是区区五千两这么点银子?此时向官爷要这个价,够良心的了。”
“这位姑姑的嘴可真利索,人前一站,居然能顶上百号人。阿曜,事儿是因你而起,人家现在要讨个说法,你怎么看?”
慕容曜道:“既然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那也不必再继续打扰人家做生意。替我传声令下去,让我们人即刻退出长春楼;未经传唤,不得擅自入内。”
“是,都紧你高兴。莫风,传令下去,叫所有人即刻撤出长春楼,不得再惊扰他人半分。”
“末将领命。”
此时,门口积压的燕兵刚一散开,慕容曜就伸出手对荣贞世子说到:“今夜来长春楼,身上并没带钱;玉童,你先借我五千两。”
“五千两?喂,你真当我是移动的钱庄啊,随叫随有钱。没有,我也是穷鬼一个,就是有,也不会借你败这个家。”
描金扇一收,荣贞世子两手交叉抱在胸口前,脸气鼓鼓的写满不高兴;偷瞄着门口那出精彩绝伦好戏的我,不禁捂嘴偷笑。
看样子瑾瑜公子先前说言,并非夸大其词。
“我有,我有。”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把三个女人换成三个男人,戏也一点不逊色;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柴大公子,爽快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叠银票,毕恭毕敬地递到了慕容曜跟前。
柴绍喜笑颜开地说到:“千金难买心头好,五千两嘛,小事一桩,只要曜兄觉得高兴就好。”
荣贞世子在旁起哄上:“岚珀兄,我劝你出手前还是与他打个借条,免得这银子有去无回。”
“不用,不用,我根本没想过曜兄还。”
说着,柴绍兴致勃勃地把银票塞在了花姑手里,忙催促上:“姑姑,银票既然收了,就别像个门神似的挡着门,阻了我挚友的好心情;要是他再撒起浑来,把不是赶光你长春楼客人那般简单,怕是要把这夷为平地了。”
“亲兄弟明算账。”
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慕容曜就推开花姑阻拦的手臂,快步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