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千算,却终不敌老天一算来得精明。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夜来长春楼观舞寻乐的人,除了柴绍外,竟还有靖德帝慕容曜在场!
当时,我将梦境中的舞姿完美转现于现实中,立在高高的雀台之上,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喝彩和叫好声,还有贵阁上不断拍手叫妙的柴绍,我以为筹谋的计划进行得顺风顺水;可正当小小沾沾自喜间,一道疾影如振翅之鹤般跃出柴绍所在的贵阁栏杆,以势不可挡地势头朝雀台上飞来。
月华照耀下,对人那张英俊非凡的面容被洗涤得格外激动,仿佛是黑夜中久迷失方向的飞蛾,忽然触碰到光明般,便义无反顾地向那火焰扑冲去。
而他的脸,在云州甘霖郡时留下过极深刻的印象,加之此时贵阁上忽然现身的荣贞世子,焦急万分地唤出一声“阿曜”,我更确定此时遭遇上的是靖德帝慕容曜本人。
大概是情况来得太突然,我人依旧保持着曲毕时,拈花对月,折腰奉情的姿态,僵直到完全不能动弹半分;幸好雀台上事先备有增色的烟火,此时舞毕烟火燃,瞬间大片炽亮的光和迷眼的烟立马将雀台上的我掩盖住。
“走!”
混乱中,不知谁在暗中拉了我一把,我人便随对人一同飞下雀台,躲进了长春楼中。
刚闪进一个暗角,小光观察左右动静确定暂无异常后,才有些心有余悸地说到:“幸好我眼疾手快,及时发现了你的不对劲。那男人是怎么回事?我看他的架势,似乎是直冲着你来的。”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一时惊心未平,我无意地就被小光问出了句真话。
“你说他就是靖德帝,慕容曜?那你还在等什么,要除了他,眼下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根本用不着等到后日聚仙湖之宴再出手!”
说着,她一把拉住我,准备按原路返回去寻慕容曜;而我不知为何,却胆怯地向后退了一步,进而和小光形成了僵持的拉锯。
小光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不是负了你吗,你还在犹豫什么?反正早晚要面对,不如趁这个好机会,做个彻底的了断;有我在,就是个铜墙铁壁,我也定给你杀出个缺口来。走,找他算账去!”
“等等!”
再次被小光怂恿向前,可我还是没勇气迈出心里的那一步。
“有些事,我倒现在还没弄清楚,不想这么草草地下定论。”
“优柔寡断!”
目光中狠厉浮现,小光气得银牙咯咯磨。
片刻后,她道:“我原以为你多聪明,多有主见,原来也是个不开窍的蠢女人!话从前说得多冠冕堂皇,可一见他本人就动了软心思,你是不是还等着他找一堆鬼话连篇,继续把你诓骗下去?!君惜,我劝你醒醒吧,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我只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忠,何况他还是坐拥三宫六院的天子,他的真心比路边喂狗的骨头还没肉!”
“可你叫我怎么办,我也想极力说服自己,别去顾忌得太多;然越是这样想,我心里越没有准备!即便现下杀的是一个陌生人,尚且还要断一断他是否罪该致死,何况是曾和我朝夕相对过的人,难道我就不该亲口问一问他为何负我,不顾我的生死?”
“可问了又怎样?事事讲究个结果,可还很多事情,本就荒唐到没有结果可言!若真到了那地步,我敢断定,你根本没机会再杀他;反过来,把自己的一身弱点暴露给对方,进而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再无翻身的机会!”
狠力一拽,强迫着我踏出一步,小光说到:“别人口中关于你的惨痛,已经够杀他千万遍了,别再一味的找借口,令自己活得像个可怜虫!”
“可我!!”
一时语塞的我,再无力抗拒什么,只能任由小光拉扯着,沿着原路反杀回去。
“原来你们俩躲在这儿啊。”
正从暗角中闪出半个身形,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花姑,忽然截住了我们的去路。
花姑道:“怎么,这个时候想通了,准备反杀回去找靖德帝算账?可惜啊大好机会已经错过,迟了。”
小光惊眼一颤,问到:“外面出什么事了?”
“自然是出大事了。眼下长春楼外,大批燕兵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为的就是把君惜丫头揪出来;你们俩此时出去寻仇,不是自寻死路吗?”
“拼不了也得拼,没有退路,那也只能杀出条血路来。”
“莽夫行为。”
不留情面地点破小光的激进,花姑再看看多时默不作声的我,拢着淡淡笑说到:“这丫头自己都没拿定主意,你跟着瞎起哄什么劲儿?可别忘了,她是主,你是仆,靖德帝杀与不杀,都是你这个主子说了算。”
“花姑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你到底是占哪边的?”
“是道理就好生听进去,没坏处的。”
走上前,花姑径直替我解了手腕上的拉扯,问到我:“既然冥冥之中有这安排,那就妥协一回吧,权当是增进你和靖德帝间了解的机会,见一见也无妨。”
见一见?!
倏地,我懵,小光惊,可花姑的反应依旧是淡定至极。
我战战兢兢地说到:“刚才在雀台,他,他好像是认出我来了,我若此时就这样去见他,不是反而害了你们吗?”
“老身之前跟你说过,我来太邺城,就是替你解决麻烦的。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呆在天欲宫中?”
“花姑您有应对之策?!但——”
虽然相信花姑是个能耐人,但此时要把暴露的身份掩盖住,且还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慕容曜面前,似乎没这个可能。
可此时花姑的笑变得异常意味深长,晾了些许时候,才提醒上:“君惜丫头,难道你忘了在吴怀时,公子是如何向你引荐老身的?要说此时叫我出去公然迎战上千燕兵,老身确没那个能耐退敌,但要用我的易容术蒙骗过一个男人的眼睛,这点本事,花姑我还是有的。”
倏地,我惊眼慌张洗去,变得格外明亮。
花姑的驻颜术是有目共睹的,而其一身精妙的易容术,更是天欲宫中的一个传奇所在;若有她妙手相助,想来蒙混过关一说,就不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