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走出城门时,恰与再度进城的王里正他们擦肩而过。
这次所有人都跟着进城,谢大海夫妇没有再多话。
昨天他们被打得不轻,看过郎中后只能先回桃花村。
桃花村的里正瞧见他们这副模样,生怕他们招惹了什么大麻烦,赶忙打探消息。
王里正顶着一脸的伤与他周旋,从来没觉得如此丢脸,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沉着脸。
而谢大海夫妇,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谢峻山在牢里教他们说的话。
“谢大海,谢大海!”
“啊?里正,怎么了?”
谢大海茫然地看向王里正,峻山下一句说的究竟是什么来着?
“我问你,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王里正强压着自己的脾气,他原本想着再打听打听教谕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可谢大海两人如同着了魔一样非要进城,仿佛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他问过很多次,两人都一声不吭。
如今都到了县城,总得告诉他们要去哪吧!
“里正,我们去找峻山的夫子,他夫子是个秀才。”其余的便再不肯多说。
以后峻山要娶个傻子,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王里正气得七窍生烟,这时候还瞒着他们,也不再多问,任由他们自己折腾。
将两人送到那秀才家后,告诉两人他们在附近等着,转身便走。
谢大海反倒松了一口气,不进去才好呢。
他在秀才家又是哭,又是哀求,总算让秀才松口,领着他们前往张教谕家。
王里正坐在街边的茶摊喝茶。
王满仓他们是坐不住的,所谓穷家富路,他们离家时,家里人都给他们塞了一些铜板。
好不容易进了县城,自然要买一些小物件,有给父母的,有给孩子的,还有给自家婆娘的。
王里正端着茶碗坐在那儿有些心不在焉,昨天主簿让存粮的话始终在他心头萦绕。
“陈家恶少臭名扬,强占人妻如虎狼。
凶残行径酿祸端,无辜性命遭损伤。
善恶有报终不爽,苍天有眼岂容藏。
灾祸连连降陈家,家财米粮尽消亡。”
一群孩子边跑边说,王里正一愣,陈家?
“小哥,这陈家指的是哪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汉估摸是渴得厉害,一碗茶瞬间就见了底。
拿茶壶的小哥连忙续满:“嗨,还能是哪个陈家?县太爷的小舅子,大商户呢!”
后面两句话特意压低了声音。
“哦?”大汉拿出几文钱放在桌上,“详细讲讲。”
小哥眉开眼笑地拿走铜板:“那陈少爷,可是个欺男霸女的主儿,去年……”
王里正恰好坐在他们身后,越听脸色越黑,谢峻山和这样的人一见如故,秉烛夜谈?
“呦,那可真是个混蛋。”
“可不是嘛?不过据说死在兴旺镇了,也不知道去那穷地方干啥?”
“这种人身边的护卫应当不少吧?”那大汉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小哥连忙再倒满,一碗一文钱呢,这老哥一看就不缺钱。
“足足八个呢,那一出街简直威风八面,只不过啊,那几个护卫前几日就死了,好像是和一群土匪打起来的?”
“是吗?”那大汉慢悠悠地端起茶碗,放在嘴边轻抿一口,“那后边那几句?”
小哥略感失望,还以为又能添一碗呢,不过语气依旧热情:“后面才是最奇怪的。”
“今日一早,陈家五家布坊,三家粮铺的掌柜,鬼哭狼嚎地跑到陈家。您猜猜怎么着?”
小哥故意卖着关子,周围的人也都竖起耳朵。
“他们库房里的东西,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啥都没剩下!”
“啊!”有人惊声呼喊,“不能吧,那么多粮食布匹,得多少人来搬?”
“怪就怪在这儿。”另一桌的客人说道。
“我哥的岳家开的粮油铺,就在他家粮铺旁边,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还不止铺子里的东西呢。”小哥再度接过话头,“就连陈家的库房都被搬空了,金银珠宝,名家字画,陈家那么多下人都没守住!”
“那这可有点说法啊!”
“那可不,您听那顺口溜里都说了,这是遭天谴了!”
“哎哟,可别说了。”一个瘦高男子赶忙对着天拜了拜,嘴里念叨着,“莫怪,莫怪!”
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
那大汉瞧着他们这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么说来,陈家没钱啦?”
“那倒不至于,铺子,宅子,庄子,那不都是银子嘛,不过就是不知有没有人敢买喽。”
小哥趁机又给他添一碗茶,拎着空空的茶壶心满意足地离开。
大汉端着茶碗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满仓他们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三叔,您听说了吗?”
王里正冲他们摇摇头,一行人起身回到谢峻山夫子那里,却被门房告知人已经离开。
王里正咬咬牙,暗骂一声,直接出城回到桃花村,既然用不上他们,他们也不管了。
张教谕这边,得知陈家兴死了,暗道一声活该。
但提及要救谢峻山的事,却一直沉默不语。
谢大海夫妇焦躁不安地盯着张教谕,唯恐他说出个“不”字。
谢峻山的夫子见状,拉着他走到屏风后:“教谕,陈家兴死了,陈家还在。”
“我听说,县令夫人要到了,那可是范阳卢氏的嫡女,您想想,她对陈家的态度?”
“您要是帮她解决这个陈家,到时攀上关系,只要她带您女儿出去转上那么一圈,谁还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谢峻山这事,要是用得好,县丞大人那也得记您的好……”
“还有,陈家的家产,可不少啊,到时候低价买上几间铺子,您给令爱留着,也是个退路!”
只要陈家倒了,谢峻山这事也就不难解决,无非就是送银子,再说,他是相信自己这个学生的,学识好,人品也不错。
张教谕摸着胡子,听得颇为心动,这世道,女子艰难呐,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去年刚定亲,原本都好好的,就因为在外边被那陈家兴调戏了一番,亲事黄了,如今还待字闺中。
他能护一时,但护不了一世,还是得给阿娇寻个靠谱的婆家,范阳卢氏的确是个机会!
顾不上与他过多寒暄,张教谕直接到衙门对街的茶馆等杨县令。
人还没等到,陈家被天罚的事先传到他耳中。
这是天要亡陈家啊,张教谕的神情愈发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