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怀疑和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林羽,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性子急的汉子开始悄悄往前凑,互相使着眼色,眼神不善起来。
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阿贵急得额头冒汗,脸都涨红了,拼命摆手解释:
“没骗大家!真的是平西侯!他还会医术,我奶奶就是他救……”
“不像!”人群中有人粗暴打断他:“平西侯爷那是跟北魏蛮子刀对刀、枪对枪干仗过来的,手上没几斤力气能行?你看他那胳膊细的,能拉开弓吗?”
“对!瘦不拉几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哪儿有力气上阵杀敌?肯定是假的!”
“我看八成是骗子!想趁着咱们遭灾,来浑水摸鱼!乡亲们,咱们不能被他骗了!把他绑了!”先前粗嗓门的汉子振臂一呼。
这话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好几个人立刻撸起袖子,唾沫横飞地就要上前。
林羽看着这群既可怜又可气的百姓,心中有些无奈,又觉得有几分荒诞的好笑。
自己的名声在民间,已经被传成什么样了?
他没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眼神极轻微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张兴。
张兴早就憋着火了,自家侯爷岂容这些人如此污蔑?
得了示意,他面色一沉,“呛啷”一声脆响,腰间的佩刀瞬间出鞘半尺。
刀锋在昏暗的灯火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一股久经沙场磨砺,带着血腥味的煞气顿时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呦呵!还敢动刀子?心虚了!肯定是骗子!大家别怕,咱们人多,并肩子上,抓住他!”
领头的汉子见状,非但没被吓住,反而像是更认定了自己的判断,大吼一声,仗着人多,就要带头扑上来。
然而,他刚出口,站在张兴身后的三十名亲卫,如同接到同一个无声的命令,齐刷刷声中,拔刀出鞘!
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三十把闪着寒芒的制式军刀同时举起,冰冷的刀锋直指着院子里拥挤的人群。
三十双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如同盯着死物一般扫过众人。
那股子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百战精锐才有的森然气势,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喧嚣和鼓噪,压得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邻居们,顿时像一群被无形大手掐住了脖子的鸡鸭,一个个僵在原地。
冲在最前面的汉子,一只脚还停在半空,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随即转为惊恐和茫然。
后面的人更是下意识往后缩,却发现后面也是人,根本退无可退。
只能更加惊恐挤作一团,不少人腿肚子开始发抖。
他们就算再没见识,也看得出眼前这群拔刀的人,和他们以前见过的官差,地痞流氓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眼神,那气势,是真的杀过人的!
阿贵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看看林羽,又看看抖成一团的乡亲们。
生怕林羽一怒之下真的大开杀戒,他下意识就想挡在林羽和邻居们中间,结结巴巴的想要求情:“恩……恩公……”
就在这时,林羽淡淡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锅里的药,一人一碗,自己过来盛,趁热喝了。或者,我让我的兵,帮你们体面。”
林羽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配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冷漠和身后明晃晃的刀锋,让院子里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方才还鼓噪着要抓骗子的村民们,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觉得呼吸都困难。
“恩公,这……”
阿贵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恩公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真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乡亲动手?
可他们只是愚昧无知,被恐惧冲昏了头,并非真的要与侯爷为敌啊。
“阿贵,看着便是。”林羽语气平静,目光扫过那些惊恐万状的脸。
“我自有分寸。”
阿贵心里天人交战。
一边是救了奶奶性命,高深莫测的恩公。
一边是朝夕相处,沾亲带故的乡邻。
帮恩公,良心难安,可帮乡邻,怕是螳臂当车,还会连累自己。
林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死不了人。”
听见这话,阿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低声道:“好,恩公,我信你。”
林羽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群瑟瑟发抖的村民:“听清楚了,今天这锅里的东西,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喝下去!谁要是不喝,或者耍花样,我不介意让他和他全家都整整齐齐去黄泉路上做个伴!”
这话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抽泣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位……这位爷,您……您到底是谁啊?”先前最是咋呼的壮汉,此刻腿肚子转筋,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喝或者死!”林羽指了指旁边已经开始分发药汤的士兵,“谁先来?还是说,需要我帮你们选一个?”
那壮汉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犹豫,连滚带爬地往前凑:“我喝!我喝!爷,我先喝!”
一个士兵面无表情递给他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褐色的、散发着浓烈怪味的汤药。
壮汉颤抖着手接过,凑到嘴边,闻着刺鼻的味道,又看着林羽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越发觉得这碗里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这里面……是啥啊?”他几乎要哭出来。
“废话真多!”
张兴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手中钢刀“唰”地一声出鞘,刀尖几乎顶在壮汉的鼻尖上。
“喝不喝?再啰嗦,先把你这舌头割了下酒!”
壮汉吓得一哆嗦,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也顾不上什么味道了,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把一碗药汤灌了下去。
许是喝得太急,又或是心中太过恐惧,他刚喝完就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干呕,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这副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更是坐实了“毒药”的猜测,院子里顿时哭声一片,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