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云石天宫的某个角落,万敌陷入了沉默,而缇宝则在一旁轻声安慰。
缇宝缓缓说道:“别担心,小敌。这种情况我们早已司空见惯。很久以前……”
万敌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我并没有在担心他。”
缇宝闻言,微微一笑,随即又收敛了笑容,因为她察觉到万敌的沉默中藏着更深的情绪。她轻声说道:“好吧,但你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万敌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失礼了,我不该如此失态。那个男人能够挺过这一关,我心里是清楚的。”
缇宝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没错,直率才是你的本色。不过,小敌,我们其实更想知道的是……在尼卡多利纷争之泰坦的试炼中,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万敌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我看到了令我感到恐惧的事情。”
他自嘲地笑了笑:“讽刺吗?悬锋人的字典里本不该有‘害怕’这两个字。”
缇宝关切地问道:“那你觉得,自己有机会战胜那份恐惧吗?”
万敌的眉头紧锁:“这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吗?”
缇宝一脸茫然:“什么计划?”
万敌缓缓解释道:“阿格莱雅早就预料到白厄可能会失败,所以让我成为他的替补。这一切,原本就是你们的打算。”
缇宝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看来,你都已经明白了。”
万敌摇了摇头,语气中并无责备之意:“逐火之旅绝非儿戏,这一点我早有觉悟。只是,‘纷争’泰坦的陨落让黑潮的威胁再度加剧。如果瑟希斯理性之泰坦与欧洛尼斯岁月之泰坦也受到波及,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缇宝深表赞同:“是啊,它们是目前仅存的两个还保持着理智,并愿意与人类共存的泰坦了。”
万敌叹了口气:“可惜,完成试炼的关键并不在我一人身上。要想战胜那份恐惧,我需要其他悬锋族人的帮助。”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和族人沟通一下。不会太久的。”
缇宝点了点头:“人多力量大,这个道理我懂。但半神的试炼终究还是要落到个人身上。”
她话锋一转:“小敌,你的族人一直都在期盼着一位新王的诞生,是吗?如果接过神权的是你,他们一定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你。因为你是悬锋城的英雄。”
万敌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曾经是。而这,正是我心中最深的恐惧。”
他站起身来,语气坚定:“晚些时候再见吧,我会回来的。”
缇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呼唤:“小敌。”
万敌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嗯?”
缇宝微笑着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坚定地支持你的。”
万敌微微点头:“嗯,谢谢。”
……
白厄的火种试炼失败,意味着承载尼卡多利神权的重任落到了唯一的悬锋王储——万敌的身上。
但纵然身为「纷争」的正统继承人,他的心中却似乎有一处难以抹消的病灶……
……
万敌心中暗自思量。
我要寻找的那个人,或许在高温浴池,那奔腾的热气总能让我想起故乡的熔炉。
他漫步于浴场,目光突然落在了几个嬉戏的孩童身上。
(孩童,没有父母陪伴么?太危险了。)
他走上前,严肃地说道:“孩子们,别在这里嬉戏打闹。”
德米特里惊喜地喊道:“呀,是王子!王子殿下也是来泡澡的吗?”
其他孩子们也围了上来,兴奋地议论着:“喔,王子来了!”“今天真是太走运了!”“王子,我想听你讲战场上的故事!”
万敌微笑着看着他们,问道:“王子……你们,都是悬锋之城的子民吗?”
安德里斯库斯自豪地回答道:“没错,我们都是悬锋人!听长辈说,我家以前就住在竞技场隔壁……的隔壁!”
马耳叙阿斯也不甘示弱:“我爸爸是蛇妖枪骑兵队的百夫长,妈妈是神盾旅最勇敢的战士!克拉特鲁斯爷爷还给我家发过好多好多银币呢!”
德米特里则深情地诉说着:“我父母现在在圣城守备队中服役……他们是悬锋的战士,比所有奥赫玛人都勇敢。”
万敌关切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在这里?大人们呢?”
马耳叙阿斯调皮地笑道:“嘿,爸爸妈妈都睡着啦,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和克拉特鲁斯爷爷玩捉迷藏呢!”
万敌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老顽童……我正好有事找他,克拉特鲁斯现在在哪里?”
马耳叙阿斯挠了挠头:“不知道。好一会儿没见他了,不会是找不着我们了吧?”
安德里斯库斯则肯定地说:“怎么可能!克拉特鲁斯爷爷可是王翼冠军,国王的近身护卫官,最擅长追踪敌人了!”
他接着补充道:“他刚才在真言狮口那里数数呢。我好奇想跑过去瞧瞧,但又怕是他设下的陷阱……”
万敌点了点头:“不错,很警惕。真言狮口,是哪一个?”
安德里斯库斯指了指方向:“就在……这里出去,拐几个弯……反正就在浴场附近!”
万敌决定去找克拉特鲁斯:“我去找他。你们就当游戏已经结束,趁早回家吧。下次别在高温浴池区玩耍了,这里太危险了。”
德米特里突然喊道:“王子殿下!”
万敌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德米特里满怀期待地问道:“我听人们说,尼卡多利纷争之泰坦的火种已经被您接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
万敌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他缓缓开口:“你们几个,可曾真正去过悬锋城?你们出生在圣城,生活与奥赫玛人无异,对悬锋一族的了解也仅仅来源于旁人的口述。”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你们甚至没有亲眼见过那柄悬挂于天际、象征着悬锋荣耀的锋刃……既然如此,又怎能轻言返乡呢?”
德米特里坚定地回答道:“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家。爸爸妈妈说,悬锋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手中就紧握着利剑,注定要为战场而生,为荣耀而战。”
安德里斯库斯也补充道:“他们还说,王子率领的悬锋孤军是翁法罗斯大地上最勇猛、最无畏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马耳叙阿斯则诉说着他们的遭遇:“圣城的小孩子总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玩。他们知道我们的父母是悬锋人,就远远地躲着我们……但我们不在乎。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总有一天,王子会带领我们回到真正的家乡!”
万敌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有力:“还不是时候。但悬锋的年轻人们,听我口令:回到你们的父母身边,从今日起,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饮食与锻炼之中。想要成为合格的悬锋勇士,这两件事是绝对不能落下的。”
“唯有如此,当那一天真正到来时,你们才具备‘还乡’的资格和力量。”
看着那些孩子,万敌心中有些担心。
悬锋的孩子打出生起就手持利剑,注定要奔向战场,那你们为什么而战?打什么?打谁,又被谁打?
如果说这一个思想矛盾不去弥补的话,悬锋城的人,他们未来就会越来越难过,万敌作为王储这件事情是真的很难处理,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一直在犹豫。
如果说之前他是担心悬锋城那些成年人的未来,现在,就连小孩也受到了这样的思想毒害。
悬锋的未来,一片黑暗呢……
他决定找到悬锋老将克拉特鲁斯好好聊一聊。
万敌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克拉特鲁斯,他正与那头象征奥赫玛权威的真言狮口雕像旁的狮子形象雕像进行着激烈的辩论。与此同时,两名士兵紧张地盯着万敌,其中一人显得尤为慌张。
“糟了,是他,悬锋城的王储……”慌张的士兵低声惊呼。
另一名士兵则故作镇定:“慌什么!有元老院的指示,黄金裔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万敌闻言,眼神冷冽地扫过两名士兵:“元老院的走狗,让开。”
慌张的士兵一时语塞,而盯梢的士兵则强装镇定:“奥赫玛的宪兵队正在执行公务,请勿随便靠近!”
真言狮口雕像旁的狮子形象雕像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连忙打圆场:“大人,息怒,好好说话……”
万敌的语气不容置疑:“别让我说第二遍。”
盯梢的士兵在万敌的威压之下,只得勉强让步:“这次,呃……这次就先放你过去,下、下不为例!”
此时,克拉特鲁斯仍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悬锋城的辉煌历史:“你觉得自己博古通今?那我考考你,你可知道悬锋城的黄金狮首,是怎么被砌到墙上去的?”
真言狮口雕像旁的狮子形象雕像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我……我不知道啊,大人,哈哈……怎么上去的?”
克拉特鲁斯得意地笑了起来,开始讲述那段传奇故事:“哈哈哈,那我就给你说道说道。当年,悬锋城的建立者带着一众战士在特雷托斯城郊围猎雄狮……那牙尖爪利的恶兽为害多年,巢穴里的骸骨垒得比环绕奥赫玛的山峰还高。可你猜怎么着?那畜生刚一探头,悬锋的战士就立刻冲上前去,电光火石间将它抱摔在地,只一击就劈碎了它的膝盖。然后……”
真言狮口雕像旁的狮子形象雕像听得入迷,突然发现自己脸红了:“您、是您讲得太生动了,听得我精神焕发!您继续,大人……”
这时,万敌打断了克拉特鲁斯的讲述:“克拉特鲁斯……吾师。”
克拉特鲁斯转过头,看到了万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哦?这奥赫玛吹的是什么风……居然把歌耳戈之子带到我面前了?”
万敌恭敬地回应:“克拉特鲁斯……吾师。”
克拉特鲁斯示意万敌跟他走:“换个地方说话吧,迈德漠斯。跟这石头脑袋交谈,我已经厌烦了。”
万敌看了看那两名士兵:“元老院的眼线,不用管么?”
克拉特鲁斯不屑地笑了笑:“两条装模作样的鬣狗,只知道捡食腐肉,压根没有咬人的本事。走吧,让他们跟着也无妨。”
真言狮口雕像旁的狮子形象雕像见状,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克拉特鲁斯领着万敌,穿过人群,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两名士兵虽然想跟上来,但也被迫保持了距离。
在僻静的角落里,克拉特鲁斯继续讲述着悬锋城的历史,而万敌则静静地聆听。突然,万敌开口问道:“动手么,吾师?”
克拉特鲁斯微微一笑:“来吧——”
话音未落,两名士兵突然大喊起来:“你、你们想干嘛?!”和“来、快来人啊,救——”
然而,他们的呼救声很快就被克拉特鲁斯和万敌的动作所制止。克拉特鲁斯冷哼一声:“哼……这下够僻静了。”
克拉特鲁斯眼神锐利地盯着万敌,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与期许:“说吧,你有何事要找我这老人商量?”
万敌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我想与你讨论……悬锋族人的未来。”
克拉特鲁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有趣。我听闻「天谴之矛」纷争之泰坦的火种已然归位,却并非由你亲手交还。你甚至想将尼卡多利的神力拱手相让——此事当真?”
万敌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那些传闻,并非臆造。”
克拉特鲁斯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言外之意……你曾想过放弃悬锋的王权,放弃领导你的族人?”
万敌摇了摇头,解释道:“神力不等同于王权,我族的出路也不止「纷争」一条。”
克拉特鲁斯冷哼一声:“文字游戏!你对悬锋人的境遇心知肚明。随你一同离开故乡的悬锋孤军,还有他们的后人……支撑我们走到现在的,正是对旧日荣光的渴望。假如让他们知道,备受族人尊崇的王储萌生了放弃的念头……迈德漠斯,你该如何向你逝去的母亲交代?”
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责备,继续道:“别忘了,她可是为了你——为了重振悬锋的荣光——才会死于欧利庞悬锋先王,万敌之父的毒计!”
万敌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紧握着拳头,问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问你,是谁杀死了父亲?”
克拉特鲁斯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你是在羞辱我吗,迈德漠斯?我是老了,但还没老到愚痴。我当然记得,欧利庞死于悬锋孤军的围剿……是你亲手用长矛贯穿了他的胸膛。”
万敌深吸一口气,反驳道:“但那只是结果。你还没看清吗,吾师?将我的父母,还有悬锋一族送上末路的,正是你我口中的「纷争」,对所谓荣光的追逐,一声声「宁战死,毋荣归」的口号……是每一个悬锋人的执念,无论它正确与否。”
克拉特鲁斯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万敌的话。片刻后,他冷笑道:“可笑。能杀死一位王的只有长枪,就连悬锋的婴儿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继续道:“我曾向你的母亲发誓,要以生命扞卫你的王冠。但我未曾想过,歌耳戈之子会带头质疑……背叛悬锋精神。「歌耳戈」……你的母亲与悬锋城的建立者同名,她的作为也配得上这名字的重量。但你——你若要远离她的荣光,做个逃兵……恕我无法再献上自己的忠诚,迈德漠斯。”
万敌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仍坚持自己的立场:“我本想与你共议族人的未来。但……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克拉特鲁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走吧,万敌——那些黄金裔是这么称呼你的——走你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你骨子里是个我行我素的战士,一旦下定决心,没人能阻止你。可是不要妄图否定悬锋的传统……我们身在奥赫玛,但永远是「纷争」的子民。”
万敌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克拉特鲁斯在他身后喊道:“少主,记住:切勿将软肋示人,一头雄狮绝不应混迹于它的猎物之中……尤其,是它足以主宰整片猎场的时候。”
……
这是一场关于悬锋城王权与命运的激烈争执,充满了悲剧与决绝。
歌耳戈,万敌之母,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这是一场谋杀!别让婴孩无辜的鲜血玷污悬锋人的荣耀——别把软肋暴露给你的敌人!”她坚决反对先王欧利庞用万敌(迈德漠斯)的命去延续尼卡多利纷争之泰坦的战魂,认为这是断绝了悬锋的血脉,让千百年的荣光变成笑柄。
先王欧利庞则显得冷酷而决绝:“够了!朕心意已决。尼卡多利纷争之泰坦的战魂必须用这孩子的命延续。我们…必须拯救悬锋城。”他坚信这是结束血腥循环的必要手段,即使要牺牲万敌也在所不惜。
歌耳戈继续反驳:“荒谬!他的手就连枪头都举不起来,你觉得他能威胁到悬锋城?”她指责先王是弑亲禽兽,呼吁王翼冠军们、督政官们站出来结束这场血腥的闹剧。
然而,先王欧利庞并不为所动,他开始倒数,准备执行决定。在裁判官的倒数声中,众人沉默,只有孩童的哭声和冥海的涛声回荡。
最终,歌耳戈做出了决绝的选择:“「天谴之锋」在上,并由元老院诸将士共作见证:我,歌耳戈,依悬锋法典发起「挑战王权」之动议——失格的王啊,以元老院之名,我勒令你与我角斗!”
先王欧利庞冷笑一声,接受了挑战:“呵…也好。那就来看看…悬锋将落向谁的头颅吧。”
歌耳戈在决定命运的时刻,向她的儿子万敌发出了深情的呼唤:“迈德漠斯,吾儿啊……他们总劝我遗忘…可我岂能忘记?歌耳戈悬锋建城者之子,浴血代冠……若无王冠便无以为悬锋…那我就夺来它,掷碎它,激醒众人吧。”
这场争执不仅仅是对万敌命运的决定,更是对悬锋城未来走向的深刻探讨。它揭示了王权与荣耀背后的血腥与残酷,也展现了母亲对儿子深沉的爱与牺牲。在这场命运的较量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而最终的结局,将决定悬锋城的未来与万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