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好疼,好像有石头堵在里头,不断抨击心灵,使得整个人摇摇欲坠,快要陷入哀伤的涡流里。
她在东洲巽风涯想了七日七夜,始终不明白冰吟的心思。
她该恨仙族,那些人将她视为异类揉捏践踏欺负,可冰吟却为了别人活伤害了她。
她身不由己吗?为了自保?本不该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南宫皓月想着,好似又悟懂了她的难处。
她翻阅着如天书般的法文,奇妙的符文字箓浮现在眼前,她却看不懂其中意思。
叱延要关她的禁闭,这几百年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唯有身后雪屋里的古籍相伴。
雪落柴扉篱笆前,步若纸上印白梅。
她抱着长卷迎着风雪走到长满梅树的亭中,雪落在她的眉前发梢,她却感觉不到寒冷,好似已经麻木。
东洲是距蓬莱三十里的冰岛,终年冰雪覆盖没有白昼,是一个不被金乌照拂的地方。
没有日升月落,所以东洲没有白昼黑夜,时间对这座岛屿而言,好似实现了永恒。
屋前是每时都绽放的白梅,山体是白雪的堆层,唯有梅枝是是棕色,以及门前的檐上两盏金红色布染灯笼。
回想那日,真的发生了很多事,玄英大婚,举世同庆,遇到了在凡间结交的好友无涯,见到了冰吟,还被一位住在栖霞阁的女神仙认错亲,转头为了帮冰吟出头大闹了婚礼,再而便与冰吟决裂,这一切好似不可控一般,都在同一日上演。
辰月经真的很难破解,南宫皓月此时感到无比艰难,望着眼前满满一屋子堆积如山的书籍,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绝望。
这些书中竟然没有一本能够提供关于破解辰月经密文的有效解析,这让她感到十分沮丧。
然而,她并没有轻易放弃。她开始一本接一本地仔细翻阅着这些厚重的书卷,希望能从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眼睛逐渐变得酸涩,但仍然坚持不懈地寻找着那可能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关键信息。
就在这时,南宫皓月想起了沉宣曾经提到过的一件事。据说,有一位谪仙曾花费整整五百年的时间在这里破解辰月经密文,并最终领悟到其中的道义精髓。
想到此处,南宫皓月不禁心生疑虑:自己是否也需要耗费如此漫长的岁月才能解开这个谜团呢?
又或者,她终其一生都无法破解这神秘的密文,从而被困在这东洲之地度过余生?
回想起当初被叱延带到此地的时候,他便早已精心布下了岛内的三十六重幻境。
每当她试图踏出某一方地界时,就会不由自主地误入另一方山川境地之中。
这种巧妙的设计看似是一种囚禁手段,但从某种角度来看,倒更像是一种与世隔绝的幽居生活。
向左行走大约三里路后,一座宁静而迷人的江南梅雨小镇便映入眼帘。尽管此刻镇上不见人影,但那如诗如画的景致依然令人陶醉不已。
继续前行三里,夜幕笼罩下的深林展现在眼前。夏日的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手提一盏明灯,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神秘的森林。
微弱的灯光吸引来了一群闪烁着黄绿色光芒的萤火虫,它们围绕着她翩翩起舞,仿佛在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一丝生机与活力。
伴随着阵阵清凉的夜风,她悠然自得地漫步于林间小道,感受着大自然的静谧与美好。
又走过三里路程,一片广袤无垠、绿意盎然的稻田出现在前方。
那千亩稻田宛如绿色的海洋,一直向着山脚蔓延而去,一眼望去竟没有尽头。
微风吹过,稻穗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犹如一首轻柔的田园交响曲。
小镇的西边,则是一片开满红荞花的戈壁。
这里湿冷的气候使得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大大小小的石堆散布其中。
她静静地坐在隔壁之上,凝视着地面上顽强生长的青草。
那些小草在寒冷潮湿的环境中努力扎根、伸展,展现出生命的坚韧与不屈。
时光荏苒,春夏秋冬不断交替轮回。
然而,岁月的流逝似乎并未在她心中留下清晰的印记。
她已经无法确切地分辨季节的更替,唯有记忆中的雪屋始终不变。
那里常年飘洒着鹅毛大雪,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堆积成厚厚的积雪。
而雪屋周围,总是盛开着一簇簇洁白如雪的梅花,散发出淡雅的香气。
忘却了时间的流转,她时常被一种无尽的寂寞所包围。
但每当长久地在人间游历名山大川时,这种寂寞感便会渐渐消散。
她沉浸在东洲那美不胜收的盛景之中,乐此不疲。
在这里,春天永驻,繁花永不凋谢,瑞雪也永不消融。
一次又一次的往返,让她感觉时间仿佛在初见这些美景的那一刻定格,一切都未曾改变。
渐渐的,她厌倦了这样睡醒就在三十六副景致里穿梭,想要离开,却困在了东洲。
她喊着叱延的名字,每一个师兄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她,石沉大海,她喊了很多时,以至于喉咙干哑失声,累瘫在梅树下。
“你们不要我了吗?”
她流着泪,却没有人为她擦去泪水。
她很累,可双腿好像不听使唤,永不停歇穿梭于三十六景之中。
最先击溃她的,是漫漫长夜,天光现世总是一二时辰,天白一阵,夜风袭来,刮起半空与地面的白雪,将巽风涯裹成糖霜。
夜晚太过漫长,也无人与她说话,每每起夜,烛影暗淡,四面漆黑,唯有窗外白雪印光,有了一丝亮光。
整个夜里,湿冷寒潮充斥着雪屋,寂寥的长夜格外难熬。
南宫皓月脱下外裳,栽进雪地里,抬头见夜空凌乱,不见星子,心中格外伤怀。
梅树留雪,霜打秋风,门扉半掩,烛影萋萋。
身体彻骨的冰冷,让她格外清醒,她被困在了巽风涯,没有人能帮己脱困。
风雪掩面,化成冰水滑过眼角,她一身白色里衣,与天地化为了一物。
如果能选择一种死法,我不愿在孤独中绝望死去,我要看遍瑰丽山河,摘日月星辰,食珍馐美馔,品读万卷文韬,感百态苍漠。
让花自然萎败,让水万河奔流。
雪寂人烟千里茫,残枝印纸万丈深。
风吠棂窗,铜炉燃香,三尺白地,一人醒世独卧。
待再次醒来,她鼻中是一腔花香,耳边又是蜂群萦绕之声,手下盖着盎然的绿意,微凉的风擦过额头,桃露滴入干涩的唇边。
四时变化,这一觉,竟等来了盛春之景。
花与玉露春风,皆是法术所化,但太阳的温度,依旧轻灵。
忘记时岁,她打了一面的绳结,一个白日算一天,有时连着两日的夜,也算上一日,满墙下来,竟足足有一百年了。
辰月经堪称无解,这一百年,她竟毫无头绪,活的好似癫子,醒醒睡睡,坐在小厅前的烛台上看着灯芯燃尽,一日便过去了。
日子有秩无序的过着,她也有将近二百年没有说话,都要忘了五谷的味道,简单的文字交流,书法亲写,快要失去作为人的常识。
不再仰望日光,不再流露神情,如同行尸走肉,让蜡油淋满一只手掌。
她渐渐看不清火光,便窗外呼啸的风声也减了声,闭目塞听的每一天,她干脆坐在了院中的木桩上,唯有刮风下雨才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回忆往昔,再没有让她值得流泪的事件。
那些喧嚣的念头,此刻坏死在脑中,哪有凡心无法抑制,长伴白雪无边,哪有不疯的?不过是硬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