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
“?哼~哼哼~”
“?这是一场多么令人喜悦的重逢!?”
“?难道你不也这样认为??”
“?可惜令人发笑的愚蠢笑话已然发生?”
“?但亲爱的,你应该知道~?”
“?就算是全世界最大的笨蛋?”
“?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做出这样不顾后果的选择~?”
“?我想特权不该被这样使用??”
一段仿佛仲夏夜曲般的哼唱从烟雾中满溢而出,就像啤酒轻盈的乳白色浮沫。
广播恶魔?紧接其后的独特声线如同激起浪花的石子。
祂的声音如此高昂,永远充满荒谬与戏弄般的激情。
广播恶魔?独一无二的语调托举着整首曲子的高潮冲上华美的高峰。
……但也许一首歌的高潮确实应该由那个猩红的洋绅士出演,毕竟他肯定比夏莉更喜欢成为“整个世界的中心”。
由祂扮演的阿拉斯托?如同歌剧明星般登场,所有的聚光灯像是讨好般朝他聚拢。
被祂模仿的惟妙惟肖的温迪戈只轻轻一挥自己的手杖便驱散了那阵红色的烟雾。
祂像真正的阿拉斯托?般喜欢眯着眼睛,一双红色的眼睛透露出狡猾的危险。
广播恶魔?脸上的笑容诡异又悚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祂所扮演的角色总是浮夸的惊人,阿拉斯托?本来就上提的很夸张的嘴角此刻甚至恨不得咧到自己太阳穴以上的位置。
“?你想像生前一样做一个好人??”
“?可你真的在乎地狱里那些可悲的家伙吗??”
“?千万别搞错了,让我们来弄清楚这一切吧~?”
“?现在的你难道不是做不成好人,也做不成坏人??”
唱到这里时,阿拉斯托?化作一束仿佛带着尾巴的影子来到你身边。
他阴暗迅速地缠上你被泡肿的丑恶身躯,就像一条地狱里的毒蛇。
广播员的歌声中尽是他嘹亮板正、但偏偏讥诮气息浓到惊人的调子。
“?可你为何如此沉默?我可爱的小南瓜??”
“?等你实现自己漫长的愿望时,你的母亲和其它家人还会在吗??”
“?等一切驶向终局,你深爱的所有,支撑你前进的那些东西都还会在吗??”
“?到底是谁让你堕下地狱的??”
“?多么令人惊讶~?”
“?你竟这般爱着背叛你的丑恶人间??”
广播恶魔?美丽的高音徜徉在你周身的黑暗中,祂的声音如同漆黑的夜莺般向着一望无际的虚假天穹振翅高飞。
歌曲的最高潮于温迪戈的嗓音中融化。
旧时代的老绅士施施然的走过你身边,一阵尖细诡异的笑声从他轻微震颤着的胸膛中挤出。
“为什么你不愿把自己的目光……”
“多投向想要它的家伙一点呢?”
他在你身边绕了一圈后,突然停在了你面前。阿拉斯托?伸出手用自己尖尖的手指轻轻在你的脸颊轮廓上划了一圈后才停下。
祂似乎有意用阿拉斯托?的形象这样做,但你不明白祂这样做的意义。
……或许是祂也盼望着……或者说想要和那个聪明的家伙合谋些什么事来对付你吗?
你用自己仅剩的一点视野凝视着祂。
正面同你对视的男魔先是意味不明的眯了眯自己的眼睛,而后才冲你绅士的弯腰行礼。
短暂的间奏后,阿拉斯托?身着红色条纹西服的纤细身影很快便化作红烟弥散,这位看上去花了祂不少心思的演员最终也还是优雅退场了。
“?……我知道你其实也喜欢地狱的一切!?”
突然间,爵士乐俏皮却又不失典雅的曲调被激昂跳脱的节奏接替,娇小的妮芙蒂?如同野猫般从红烟中一跃而出。
“?无需代价的杀戮,违背人伦的性爱,无穷无尽的欺骗,毫无顾忌的嗑药……?”
妮弗蒂?的身影很快便被逐渐拉长,小姑娘如同曲目过半句号般结尾。
在红烟的缭绕下,她逐渐变成了潘修斯爵士?的样子。
“?战争,愤怒,混乱,绝望!?”
“?地狱是苦难的天堂!?”
随着行军曲般的奏乐,蛇形罪人滑行过你身边。
他像一位真正的将军般搂住你的肩膀,展望未来似的朝前方伸出手。
红烟如同会弥散的触手绕上他的手臂,而后模糊了一瞬祂的面孔。
蛇形罪人的眼睛透过烟尘与你对视。
“?……这些难道不是现在的你真正喜欢的吗??”
见你没什么动静,潘修斯?贴近你耳边,一边吐着信子一边用自己沙哑的声线低声这么唱道。
“?真正约束的你的蠢钝善意已然离开,你为何不干脆放纵??”
“?是什么东西绊住了你的脚步??”
聚光灯此时只剩下一束。
祂的身影最终变成维姬?的模样,独白般朝你走来,但在碰到你之前,祂又与你拉开距离。
“?是如履薄冰驱魔天使的信任吗??”
“?是黄片明星隐晦脆弱的真情和真心吗??”
“?是一无所有赌徒的如同忏悔般的关怀吗??”
“?是把所有事物都视为掌中玩物罪人领主暧昧的青睐吗??”
“?是诡异小姑娘的亲近吗??”
“?是缺乏安全感的指挥官的情绪依赖吗??”
“?……亦或者,是地狱公主给你的所有信任吗??”
一声声质问般的歌词被祂以不同的形象唱了出来。
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认识的魔们被祂一个个变幻在你面前。
祂似乎很享受用你在乎的人戏弄你时你只能选择沉默的狼狈。
虽然你因自身限制说不了话,但你知道祂的歌声一定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
祂唱出的所有字句裹挟着异样感扎进你的脑海,搅扰你本就混乱不堪的神志,就像一只邪恶刻薄的塞壬海妖。
而就在祂再度变换成夏莉?的模样后,本来板着你肩膀的祂突然贴着你的耳边,绕到了你身后。
“……嗤、呃……”
怪异的气音被你从黏糊糊的、沾满了不知是口水还是海水的烂肉中挤出。
努力想说些什么的你确实很想知道祂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没错……但是现在就连转身对你而言都是奢望了。
……
……
“?与其让他们绊住你的脚步?”
“?你何不让他们直接消失??”
“?你明知道自己能以整个地狱的生命作为代价?”
“?你明知道这些廉价的感情你不需要?”
“?可你却选择……?”
……
……
“……不。”
在祂把那句话说完之前,从头到尾都无法说话的你终于用自己破碎的声带,竭尽全力地、坚定地吐出了那个词。
而在听到你发出那声拒绝后,夏莉?的歌声戛然而止。
祂有些意外的看了你一眼,似是在惊讶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了的你仍旧能发出声音。
但很快,祂便扶着自己的额头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刺耳且毫无顾忌的笑声回荡在祂特意为你准备的“整个世界”中。
祂笑的肩膀颤抖,就像看见了什么宇宙最荒唐好笑的事。
“哦吼吼吼……我亲爱的……”
“?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在地狱里??”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会是你永远的梦魇??”
“?你是不是忘记了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才会看见我??”
“?我最亲爱的,天真的,愚蠢的人类朋友?”
……
“?我的……?”
“?季星澜。?”
……
季星澜。
……
“咚。”
“咚。”
“咚。”
三个字。
三声心跳。
在听到那被夺走的东西后,已经不再属于你的脏器突然在某处开始跳动起来。
你的眼睛瞪大了。
像是要依靠疲软的血肉撑开那鸠占鹊巢的坚硬藤壶。
像是要将那属于你的三个字深深刻进心底。
由祂为你创造的世界如同被人猛然打碎的玻璃般破了个大洞,碎片如倾盆大雨般从你面前落下。
鲜血与沉闷的尖叫如同滚烫的毒药般,自缝隙落入记忆的壶。
来自你肿胀身躯深处的沉重呼吸声堵住了你的耳膜,于是,一时间就只有那熟悉却又遥远的名字才能落进你空荡荡的心。
——而也就在此时而已。
一柄尖刀突然毫无余地的贯穿了你的胸口。
冰冷的铁物如同某种饥饿的兽般剥开你的皮肉,穿过骨骼,刺破脏器。
而你却只能用自己不能移动分毫的丑陋身躯,凝视着眼前的夏莉。
她手中握着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短刀。
你心口的血自那把刀的刃口向下流去,就像垂死野草细弱的根。
无数孱弱悲伤的红爬满夏莉的虎口,渗进她握着刀把的掌心。
……
——‘夏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发狂了……’
——‘便由你将我杀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