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坐在秦姝床边,守了整整一夜,
意识已疲惫得有些恍惚不清,可目光却始终焦着在秦姝那毫无血色的面庞上,
见着秦姝依然静静地沉睡着,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潸然而下,一颗颗砸落在床榻边,哽咽的轻声唤着
“阿姝,你怎么还不醒来呢?
我盼了你那么久,好不容易盼回了你,可你却又遮遮掩掩那么久,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认出了你,可是为什么你要听我父亲的话?
是我对不起你,怪我,没能第一眼认出你!
所以你是气我?还是怨我?一直跟我倔着?
阿姝,你何以如此自苦?
......”
高澄再也忍不住这样无奈的等待着,着急的唤着
“舍乐,舍乐,快去请大夫来看看,为何阿姝还没有醒来...…”
舍乐一直立在屋外,听了以后,急忙跑去寻大夫。
高澄紧紧握着秦姝的手,处在自己的唇瓣上,闭着眼睛诚心的祈祷着
秦姝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高澄那憔悴不堪、涕泪纵横的脸,
“子惠...…子惠哥哥!”
她虚弱地唤道,声音细若游丝。
高澄微咧着嘴唇,微微颤抖着,脸上一时带着欣喜却又留着悲切。
“阿姝,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很疼?不要,不要去想疼,有没有感觉好点?”
秦姝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不想多说话,但口干舌燥,喃喃说出
“想...喝点水!”
高澄慌乱地起身倒水,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战栗,随后缓缓扶起了秦姝,小心翼翼地喂她饮水。
秦姝喝完水后,无力软绵的地倚在高澄怀中,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
“子惠哥哥,如果我,我活不了,一定要顾好,顾好长恭!我对不起他!”
秦姝说着哭得更加厉害,一时心痛难忍,胸口起伏之际伤口更疼,就压着情绪不敢再继续
高澄紧紧拥着她,急忙安慰着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我们要一起看着长恭长大,你没有对不起他,怪我,怪我太笨,没有认出来你!”
“我小时候就不应该教你,教你射箭,或许这样,你就能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子惠哥哥,我,呵,留在你身边?我其实漂泊惯了!如果是留在...子惠哥哥的后宅....我也不惯!”
秦姝一字一句说着,她不是在埋怨,而是表达真心。
“我谢谢老天,让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
高澄的心像是被重重捶打,苦涩在舌尖蔓延,
“我只喜欢你一个,这也够了!”
两人沉浸在倾诉真心的片刻时光里,秦姝害怕,害怕自己命不久矣,强忍着疼痛,一字一句的诉说着。
为了能好好说出话来,一直压着眼泪,压着情绪
高澄听着成了泪人,直到大夫来了,高澄才急忙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泪痕哭涕。
大夫神色凝重地为秦姝把脉,片刻后,长舒一口气,抱手说道:
“娘子虽然脉虚,但亦缓和,并无凶险,大将军尽可放心!”
高澄如释重负,尽力微笑着对秦姝说道:
“阿姝,你听到了,你会没事的,不要乱想了!”
秦姝微微抿嘴,似是想要回应,却已无力,高澄随后轻轻将她到床上,轻轻捏了捏被角。
随后吩咐舍乐准备吃食后,他又重新坐回秦姝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高欢回到洛阳后,得知高澄已经到了南城,也就领人去了南城。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屋内,高澄终是抵不住疲惫,握着秦姝的手趴睡在床边。
高欢悄然而至,他站在屋外,望着屋内的场景,脚步顿住,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他低声吩咐众人留在屋外,自己则缓缓走进屋子。
看着高澄与秦姝相依的模样,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忍,但更多的是决绝。
“明月,你先将阿姝带去洛阳养伤,不要惊醒子惠,此事,不许任何人告知世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斛律光有些不明所以,仍旧矗立在一旁,高欢随即再催促了一声
“明月?!”
斛律光随即抱手
“诺!”
他走近床边,看着高澄与秦姝沉睡的面容,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他俯身抱起秦姝,动作尽量轻柔,可秦姝一被动身子,立马转醒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是斛律光,又瞥见了一旁的高欢,也就无奈的接受着一切,终是没有开口喊出她的子惠哥哥,
被斛律光抱起之后,只是极力的扭着头回首去看,去看高澄趴睡在床上的样子,泪水夺眶而出
一旁的舍乐看着秦姝被抱走,也实在不明白高欢的意思,只能站在一旁焦眉的看着一切发生
直到被斛律光抱离秦姝出了屋子,舍乐跟随而去看着斛律光抱着秦姝消失在视线里。
此时高欢也出了屋子,冷冷的说了一句
“就告诉世子,秦姝已经死了!其他的,一概不许说!”
舍乐低下头,满心无奈,只能轻声应道
“是,大王!”
之后高欢再吩咐了医士以及其他人按着他的意思去做,在河阳南城也没有做多停留,又返回到洛阳继续安排部署。
高澄悠悠转醒,抬身发现床上没了秦姝身影,瞬间清醒,慌乱的站起身子,急忙叫喊出来
“舍乐,阿姝呢!阿姝去哪里了?”
舍乐匆匆进屋,脚步慌乱,眼神闪躲,嘴唇嗫嚅着
“阿姝,阿姝,她,她死了!”
高澄只觉得霎时背气,人顷刻间有些恍惚不稳,可很快又立住身子,喘着大气,歇斯底里的质问道
“你骗人,我一直在这里,阿姝,怎么会?怎么...”
话未说完,还是急火攻心,身体晃了几晃,便直直地向后偏倒。
舍乐连忙上前搀扶住高澄,高澄顺势蹲卧到了地上,只是身子一直被舍乐扶正着,
但顷刻他又恢复意识,双眼通红,一字一句的厉声怒吼着
“阿——姝——在哪儿?”
舍乐被他质问得头皮发麻,又不敢说真话,又不敢说谎话,一直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高澄失去了所有耐心,旋即揪着舍乐的衣领,双手青筋暴起,怒吼着,
“在哪儿?说啊?纥奚舍乐你给我说啊!?”
此时步大汗萨领着医士匆匆赶来,见状忙劝道
“世子,还请不要再动怒!那位娘子确实是没了!”
高澄转头,眼神如刀扫过众人,心中满是狐疑与愤怒,也怪自己又酣睡之际失去秦姝。
“你们都骗人,大夫,你之前还说阿姝无事!怎么可能,她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没察觉?”
医士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回道:
“娘子,娘子是睡梦之际血崩,待发现时已经救不活了!”
高澄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笑话,霍然起身,双手紧紧捏住医士的袖口
“血崩?为何我不知?你们都想骗我!”
说罢,将医士狠狠甩到一边,又转头逼视着舍乐
“纥奚舍乐你给我说!说实话,阿姝在哪?”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床上那一大滩刺目的血渍,心里顿生凉意。
他缓缓走向床边,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眉头紧锁,凝视着那摊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她在哪儿?在哪儿啊!”
话刚出口,一口气哽在喉间,眼前一黑,再度昏厥过去。
舍乐又赶紧搀扶着住高澄,
高澄缓了过来,心中仍是一万个不信,可那摊血却如狠狠地啃噬着他的心,让他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世子,阿姝....世子您不要太过伤心了,阿姝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高澄含泪瞪着他,嘴唇颤抖着发问
“那你倒是说,说,她在哪儿啊?”
舍乐无奈,只能闭口缄默。
高澄质疑着,脑袋里开始快速的回忆着,努力想要拼凑出自己沉睡时的画面,却一无所获。
又快速的思考着,如果秦姝当真死了,为何没人当时叫醒他,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关键,问道:“大王来过没有?”
众人皆低头不语,高澄的目光如炬,再次瞪向舍乐,
“大王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