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突然间找上门的元始天尊,负责在地府守门的神官都吓了一跳。虽然大家并不知道阎王跟元始天尊的感情纠葛,但元始天尊可从来没亲自到访过地府,如今在这个形势微妙的时候却突然前来,神官们都不由得要多想一想。
在这次联盟行动中,元始天尊的态度是前所未有强硬,连以往那些仗着他顾全大局好说话经常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顽固派都纷纷闭了嘴,这就让一众神仙都对他有所忌惮了。
即便阎王一直跟元始天尊的立场相同,可他们毕竟没啥交情,平常阎王也只会在例行汇报或者开会时去玉清宫,而元始天尊更是从来都没到过地府,在大伙儿看来,他们的关系应该比公事还要公事,半点私交都没有才对。
从没来过的元始天尊突然到访,地府神官第一时间就觉得没好事,应对也特别小心。
元始天尊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让地府的神官一阵紧张,他甚至还表现出一副自以为很客气礼貌,但在对方眼中却很不正常的态度,询问道:“阎王可在?”
守门的神官有一瞬间哑然,心想,大哥,您莫不是有病吧,都找上门来了,他们能说不在吗?就算真的不在,他们也得把阎王给您找回来啊,否则就是擅自离开天庭了!
当然,这些话他们可不敢当面说出来,只能恭敬地回道:“自然是在的,不如天尊先随小神入内稍事休息,我等马上跟阎王大人汇报?”
这会儿换元始天尊有些犹豫了,毕竟上次摊牌后他们就没见过面,也不知道阎王的伤势如何,心里的气消了没有。万一阎王不想见他,而他又找上门来让她不得不见,恐怕心里会更气吧。但来都来了,现在离开肯定会更奇怪,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干脆一点算了。
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元始天尊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初心而行:“带我进去吧。”
地府神官不敢怠慢,马上就把元始天尊带入府内,安顿好他后才去跟阎王汇报。
此时阎王正拿着宝瓶里的灵魂认真研究,还没看出什么头绪呢,就听见神官说元始天尊来了,心思不由得楞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谁来了?”
神官一脸紧张,回道:“是天尊来了,现在就在客厅。”
阎王下意识就把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有点抗拒见面,但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在手下面前任性,天人交加了一番后,她才凝着脸色故作淡然道:“嗯,他有说过来是所为何事吗?”
神官如实回道:“天尊并未透露,下官也不好多问。”
天界帝王突然莅临,这种情况地府的神官从来没遇到过的,所以他们根本不知要如何应对,没有把元始天尊晾在门外,知道先把他请进来再跟阎王汇报已经很不错,就更别说打听他前来的目的了。
阎王有些无奈,但也没有为难手下。她边把宝瓶收回到乾坤袋里边缓缓站起,说:“你回去当值吧,我去见见天尊。”
前来报信的神官其实挺想知道自家宫府是不是遇到麻烦的,现在看到阎王有些懵逼的反应,原本忐忑的心就更忐忑了。只是阎王已经发了话,他也不敢违抗命令,心里再好奇都得暂时放下,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到工作岗位上。
把神官打发走,阎王便开始努力压下五味杂陈的心情,等脸上恢复了与以往无异的严肃表情后,她才向着客厅方向走去。
要说他们许久未见,其实也没有真的很久,但因为这段时间完全没有联系过,且很多担忧和不确定都积压在心里无法排解,让他们都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现在总算再次见面,他们脸上虽然都没显露,但内心却是狠狠地激动了一番。
阎王只看了元始天尊一眼,接着便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下官参见天尊,未知天尊前来,有失远迎,望天尊恕罪!”
这客气而疏离的开场白让元始天尊听着十分难受,他紧抿着嘴唇,闷闷地说:“阎王又何必如此生疏呢,你气我,打我骂我便是,无需把姿态放低的。”
此话一出,立马震惊了客厅内的神官和仙奴,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元始天尊,似乎想确定刚才的狼虎之词是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阎王也没料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吊儿郎当。以往的思缘神官温柔体贴,而元始天尊则威严果断,不管是哪个身份,从来都没有如此无赖的一面,现在突然出现一种她没见过的姿态,一时间实在不知要如何应付。
正经回应,怕他继续作妖,开口斥责,在一众神官和仙奴面前又实在不合时宜。要是放赖的是银雪或者玄墨,她大可以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打趣,可对象是元始天尊……
不知如何应付,干脆就当做听不见好了。阎王眼睛一闭一张,直起身就往座上走去,等落座后,她又继续问道:“不知天尊前来所为何事?”
元始天尊偏过头,微微扬起笑容,这抹笑意直接提高了几个百分比的美貌度,那俊美的脸庞差点没亮瞎一旁的神官仙奴。他是故意用美男计的,毕竟对付阎王这个古板女子不能用常规手段,只要她舍不得赶走自己,那就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他单手托腮,身体倾向阎王那边,轻声说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果不其然,阎王听到这话只是下意识皱起眉头,并没有要离场或者赶走元始天尊的反应。她有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唯有继续装作听不见,答非所问地说:“若天尊只是闲来无事到访地府,那下官就不奉陪了,月老托了我一件要紧事,这事十分要紧,可耽搁不起呢。”
元始天尊却从善如流地说:“是研究宝瓶里那些灵魂体是吗?这事我知道,今天来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好一个顺水推舟!
阎王自然知道玉清宫的神官是一同下凡的,会了解月老的请求并不奇怪,加上尽快查出结果对天庭有好处,她也没有揽活的意思,没必要为了置气不顾大局。况且她一直是个原则性极强的神仙,对于公事,她是极少会受私人感情左右。
见元始天尊要讨论宝瓶的事,她便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认真地说道:“我刚才就在研究宝瓶里的灵魂体,虽然他们都是魔和半魔,与之前我们下凡诛杀的凡人状态的岁芽肉身的灵魂有所不同,但仔细研究之下,发现他们居然有某些关联之处。”
“哦?”元始天尊终于没再调戏阎王,“有何关联之处?”
阎王想了想,扫视了一圈客厅内里的神官和仙奴,等他们识趣地离开客厅后才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其实早在察觉到地府有卧底时我就对所有灵魂体检查了一遍,当时便发现有些灵魂体是带着微弱仙气的。后来清理岁芽肉身,我在回收的灵魂体体内又发现了他们都带着仙气,这才怀疑,太初魔尊收集的灵魂体都非凡人。
太初魔尊的棋子都是带着仙气的灵魂体,这些灵魂体应该都是由地心聚魂灯修复的破碎神仙元神。然而带着仙气的灵魂体却未必就是太初魔尊的棋子,他们可能是被贬至凡间,需要进入轮回道的神仙,也可能是修炼了好几百,体内已经积聚了仙气的植物灵魂呢。虽然要对付这些灵魂体,却也不能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再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将无辜的灵魂牵涉其中。基于这点担心,我便一直没有处理掉那些灵魂体。
我希望能发现另一种分辨方式,所以对那些灵魂体也研究了很长时间,只是想研究出结果就需要有不同状态的灵魂体进行对比。之前门神设下陷阱抓到的一些半仙的灵魂体就很有对比价值,但由于标本太单一,参考价值还不是很足够,暂时还没有太大发现。不过有了月老这次抓到的灵魂体就不一样了。
因为新的灵魂体都是魔和半魔,已经没有任何仙气,这种状态完全不一样的灵魂体,对比意义会非常大。于是我试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灵魂体对外界能量都会产生相同的反应。
普通凡人、半仙、半魔和魔是四种不同状态,对同一种能量应该会有不同反应才对,而他们居然有一样的反应……”
换句话说,这些灵魂体内肯定有某些相同的东西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阎王继续说:“当然,如果还有仙的灵魂体作参考就更好了,这样的实验才会更全面更准确。”
“需要仙的灵魂体?”元始天尊低声喃喃,“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玉清宫里就关了一个半仙,而这个半仙的躯体是岁芽肉身,必定是太初魔尊的手下,若先让她飞升成仙,再取出她的灵魂体,阎王的实验品就全乎了。
虽然元始天尊说得小声,但阎王离得近,耳力又好,还是听到了他的话。于是她目露惊讶,诧异地问道:“你有办法?”
元始天尊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点了点头:“之前银雪和玄墨抓了一个岁芽肉身的半仙,现在就关在玉清宫的地牢里,如果你有需要,不如现在就跟我去玉清宫看看?”
抓住那半仙的时间正好是阎王独自留在苍名山的时间,银雪和玄墨把那半仙移交给元始天尊后就回去帮阎王了。可当时阎王身受重伤,他们压根没机会把这件事告诉阎王,阴差阳错之下,阎王也就完全不知道这个半仙的存在了。
阎王有些意外,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颇感意外地说:“竟有这事?她被关多久了?以岁芽肉身之躯,留在天庭这么久,应该吸收很多仙气了吧?”
元始天尊轻笑一声:“就是你之前在苍名山时抓回来的,少说也有几个月了吧。不过你放心,关她的地方有阵法,她是吸不到仙气的。”
如果有神仙的灵魂体作为参考,那她的实验肯定会更完善。阎王心中意动,即便心里对元始天尊的欺瞒还是有些芥蒂,但为了公事,她还是决定稍作忍让。
阎王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说道:“走吧,去看看。”
总算成功将阎王带出地府,元始天尊不禁在心中暗笑,不过他脸上不显,生怕表情不到位就会惹阎王生气,让这位好不容易肯跟他说话的祖宗又缩回到龟壳里。
元始天尊也不敢再吊儿郎当,他的表情认真了许多,如果不是嘴角那弯笑意出卖了他,恐怕大家都无法察觉到他心里的那份雀跃呢。
他们来到关押半仙的地方,站在铁门外透过铁窗往里看,只见那半仙坐在地上,一只脚屈起,一只脚伸直,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表情呆滞,眼睛无神地盯着某个角落,哪怕门外传来声响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元始天尊抬了抬下巴指向门内的半仙,语气平淡地说道:“呐,她应该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任你处置。”
阎王实在没想到这半仙居然是这副不太正常的状态,想也没想就脱口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元始天尊的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形,略带不满地说:“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银雪和玄墨带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失忆的状态,我只是没有管她而已,并没有做任何加害于她的事,也没必要做这样的事!”
本来就是无心之言,也并非真的要责怪谁,阎王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沉默了片刻,这才带着些歉意说:“是我说错话了,望天尊见谅。”
这次,元始天尊竟没有马上表态,反而继续黑着一张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阎王在他们这段关系中,本是占据着上风的,可这一下失言,直接就落了一个槽点在元始天尊手上。
元始天尊果敢机变,这种性格可不单单是体现在工作中。现在他跟阎王的关系陷入了一个尴尬点,他能感觉到,其实阎王对于他隐瞒身份的事是可以理解的,现在还没有正式原谅他也不过是那过于认真的性格在作祟。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大了说就是欺骗,往小了说就是隐瞒,前者带着目的带着恶意,后者则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怕不一定是善意也绝对没有坏心。如果性格大大咧咧,这件事恐怕很容易就过去了,但阎王的原则性太强,可以说有点完美主义,于是便会一直反复纠结。
不过只要阎王还在意这段感情,在意他,那么就不会全然不顾他的感受。他刚才的反应也是想试探一下阎王,见她还是挺在意他的心情,心里便偷偷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阎王也的确被元始天尊的情绪牵动着心情,但她并不是小女孩,不会因此被牵着鼻子走。见元始天尊不回话,她便不再多说,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条捆仙索,通过铁窗的缝隙扔了进去,竖起食指和中指便念起咒语,不一会儿就看到捆仙索自动飞起来将那半仙绑住。
做完这些,她又转头对元始天尊说:“这半仙我带回地府了。”
元始天尊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阎王会再哄一哄他呢,没想到那句听起来挺官方的道歉已经是全部,难道她真的已经一点都不在乎他?
“胸有成竹”了许久的元始天尊终于开始忐忑,但脸色都摆出来了,反反复复似乎更加生厌,倒不如将计就计,当做是真的恼了阎王,让她在心里多不安一阵子。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便继续故作冷淡地说:“你带回去吧,免得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还以为我虐待她呢。”
阎王脸上闪过了一丝懊恼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严肃的表情取代,恢复成以往模样。她不再多言,进门将那半仙带了出来就要离开玉清宫。
元始天尊见她表情不变,就像完全不在意她的“不在意”,心里又开始打鼓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不敢做得太过火,便借着送她的理由打算再观察观察她的真实反应。
两位金仙各怀心事,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阎王走出玉清宫,他们也没再就刚才的怀疑与讽刺做进一步解释。
阎王想着,本来就是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理亏在先,怎好因她说错话这点小事就生这么大的气。
而元始天尊则想,无故怀疑他的品性,这难道不是巨大的侮辱吗,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依然喜欢他,现在总应该先多说些好话哄哄他吧,哪怕是撒撒娇也好啊,回应得如此官方,这难道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他不会作着作着就把自己作失恋了吧?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悔,元始天尊有点想追出去解释清楚,结果刚要踏出去,身后却突然响起一把女声,顿时又将他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