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要是没有帮手可真有得忙。
由于银雪和玄墨跟阎王“好上”了,平时一有空就在家里大聊特聊阎王怎么好,性格怎么温柔,面相和内心如何反差,上生星君听得多,对阎王的印象也好了不少。想到她独自调查不易,于是上生星君不禁提醒道:“那么多事情要调查,你自己一个可以吗?我这边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心腹,如果需要帮忙我就把他们借给你。”
这话明显是出于善意,可阎王一时间却被这份善意弄得有些错愕。她跟上生星君虽然有不少业务往来,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私交,顶多就是有些同僚情义而已,可单就这份浅薄的情义,她并不觉得足以让上生星君表现出这样的善意。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她并不是不知好歹的性子,连忙谢过上生星君,然后才客气地表示:“我并不是信不过上生星君,可天机宫的神官毕竟也涉嫌其中,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想避免让有嫌疑的神官参与到调查中,望上生星君见谅。”
上生星君自然理解她的顾虑,也没勉强,他笑了笑说:“阎王多虑了,我并没有生气,你要是有自己的计划我也不多加干涉,但若是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我帮忙。”
阎王向来有情有义,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会对你坦诚,上生星君多次表示帮忙,她若隐瞒自己的想法就有些生分了,于是便坦白道:“其实我打算找两个小侄帮忙,他们与地府和天机宫都没有关系,帮这个忙应该是没有妨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空。”
上生星君打趣道:“如果你说的是玄墨和银雪,那估计没什么问题,他们最近挺闲的,应该有时间帮忙。”
闻言,阎王才想起上生星君跟玄墨和银雪好像挺熟的,上次天庭会议时玄墨和银雪就住在天机宫,元始天尊的神官也是在天机宫找到的玄墨。
想起这一茬,阎王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上生星君的感觉也莫名亲近了许多:“忘记了你与他们也是相熟的,那更好了,这事涉及你我,他们与你我都熟,从中帮忙可以及时沟通情况。既然他们有空,那我等下便去请他们帮忙吧。”
上生星君笑言:“好啊,让他们忙起来最好了,别让他们有空在家里撒狗粮!那两个家伙,老是黏在一起,碍眼死的。”这话充满了嫌弃之意,但只要认真听,不难听出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喜爱。
阎王的脸上满是慈爱神色:“前不久才麻烦过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麻烦他们了,认识我这么个长辈,也算是他们倒霉啦。”
上生星君嘴里啧啧两声,极不赞同地反驳:“你找他们,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不知道,银雪最近在家里老跟我们说你有多好,我跟摇光听得都耳朵起茧了,现在看到你都有一种亲切感,好像认识了许久朋友一样。”
能被小辈喜欢,这是阎王之前从没有过的经验,但自从认识了银雪和玄墨,这种经验算是补全了。
跟上生星君确定了之后的行动计划,又闲聊了一会儿,阎王便带着心满意足的心情回到了地府。
别看她现在好像挺冷静,但其实对调查地府神官一事是很没底的。她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手下的神官有鬼,不知道是不是她放得太松,现在居然留出了这样的可乘之机,说真的,她心里确实有些难过。
在整个天庭里,神官稳定度最高的宫府,一个是香火琳宫,另一个就是地府了。虽然她在其他神仙眼中是个凶神恶煞不好相处的主,但实际上她很少过问神官的工作,只要他们能按时按质完成任务,她是很愿意给下属空间的。也正因为这样,地府神官的权力非常大,只要当上的都不会想走,这一点,连玉清宫都及不上。
她不知道这样放开权力到底是对是错,但她向来觉得真心是能换真心的,她全心全意信任下属,下属就会把忠心回报给她。可惜事实证明,你的信任有时候只会换来背叛,而更可笑的是,她被背叛了,却没有一个具体的怀疑对象。现在还没开始调查,说背叛似乎太早,但阎王知道,问题大概率是出在地府了,这一点是无法自欺欺人的。
要调查她从没怀疑过的手下,她只能一视同仁,把所有有嫌疑的都调查一遍,不去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重点怀疑任何一个。这样做肯定会加大工作量,但没办法,以她的性子也只能这样了。
把资料全部整理好,到了下午,阎王便带着资料下凡去萌萌月老庙找银雪和玄墨。
这会儿萌萌月老庙的生意已经恢复成正常的模样,不复阎王上次来那般火爆,所以阎王一出现,银雪立马就看到了,她兴奋地扑了过去,抱着阎王的手臂就娇俏地问道:“怜罄姑姑怎么突然有空来看我们呀?”
阎王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过来可是要麻烦你们的。”
银雪睁着大眼睛,不解地问:“麻烦我们?难道怜罄姑姑看上了哪个男仙需要我们说媒的吗?还是说您想让我们把思缘找出来?”
阎王轻轻摇了摇头:“无关风月,却是件极为严重的事。”
一听是正事,银雪便马上收起了嬉闹的态度:“既然如此重要,那姑姑便跟我到办公室详聊吧。”
她施法变出了一个替身,然后就跟玄墨一起带着阎王进到了办公室。
等他们把门关上,阎王才一五一十地把发现地府灵魂有异的前因后果和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之后还需要详细调查。我现在没办法确定地府哪些神官可信,所以不敢让他们跟我一起调查,只能拜托你们帮忙了。”
玄墨和银雪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显然事情有些超出他们的想象。
灵魂每次投胎都只能活20年?上生星君的生死簿里并没有这些人的名字?地府和天机宫可能有叛徒?这些事会不会距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啦?上一刻他们还在聊姻缘,怎么下一刻就变成了这种庞大的阴谋诡计呢?他们是很乐意帮阎王的忙啦,但这些事是他们能管的吗?总感觉他们还不够资格耶。
一番心理活动后,玄墨随即说:“听起来,这背后似乎有什么阴谋?事涉地府与天机宫,里面还不知道会牵涉到哪位,姑姑确定,让我们调查真的好吗?”
阎王表情严肃地回道:“如今我能完全信任的就只有你们了。早上我已经跟上生星君商议过,他也同意让你们帮忙,反正我们两宫主神都认为你们没问题,至于其他神仙怎么想,我是不在意的。当然,如果因为调查这事让你们惹上什么麻烦,我必定会护你们周全,绝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玄墨连忙表态:“姑姑别误会,玄墨不是担心自身安危,只是怕这当中有什么不该我们知道的秘密。”
阎王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担心,这事彻查清楚后我自会向元始天尊汇报,哪怕有什么秘密我都会摊在阳光下,到时全世界都会知道,不存在什么秘密。”
这话令银雪皱起眉头:“将地府的事全部摆在台面上真的好吗?万一被心怀不轨的神仙利用了怎么办?”
阎王却豪气地说:“如今已有魔爪伸向我地府,我再藏着掖着岂不是更给了他们机会?倒不如坦坦荡荡的,我看还有谁敢打我地府的主意!”
玄墨想了想,表情也慢慢舒展了开来。
天庭各宫都是各自为政的,虽然每月都会向元始天尊做工作汇报,但要汇报什么内容,完全由各宫主神决定,元始天尊也并没有权力插手。换句话说,其实元始天尊能知道的都是各宫主神想让他知道的事情,如果他们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当然了,以元始天尊的法力,他真想要知道什么肯定能知道,只是他暂时不想打破这个规则,所以才做一个看似被架空的帝王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各宫主神把自己宫里的事藏着掖着就相当于放弃元始天尊的庇护,当有魔爪伸过去时,他们也只能自己想办法。而阎王一旦把地府的事摊开来,那就等于有了元始天尊庇护,到时自然没有魑魅魍魉敢再打地府的主意。秘密不再是秘密,知道秘密的也就安全了。
阎王这一招是很有魄力的,相当于一个亿万富翁的公司遭贼人惦记,而亿万富翁反手就将整个公司捐给了国家,这样一来,贼人再想打这家公司的主意就只能与国家为敌,性质就完全不一样。
知道阎王有后招,玄墨才总算放下心来,他向阎王拱了拱手,说:“玄墨明白了,这事便任凭姑姑差遣。”
玄墨没问题,银雪就更没问题了,她顿时欢快地附和:“我也是,我肯定会帮姑姑的。”
他们能答应帮忙,阎王也是舒了一口气。为了能尽快展开调查,阎王便给他们详细讲解地府的工作流程。
地府的工作分为几个部分,勾魂、摆渡、审判、灵魂管理以及投胎。
勾魂,顾名思义就是把凡人的魂魄从肉体中勾出来。正常情况下,凡人的肉体和灵魂处于紧密结合状态,勾魂使者是无法把魂魄勾出来的,但凡人死后,灵魂与肉体的连接就会减弱,肉体不再能困住灵魂,勾魂使者就能把灵魂回收到地府。当有灵魂准备脱离肉体时,勾魂使者的勾魂册就会出现具体名单,只要跟着名单准时准确地把灵魂勾走就算是完成任务。
摆渡,就是对每个来到地府的灵魂进行生前信息登记,灵魂信息匹配,生前记忆清除等,简单地说,每一个灵魂就相当于一本有固定编号的笔记本,每一辈子相当于在笔记本内记上一段故事,故事完结,笔记本的内容就会锁定,笔记本也会根据编号归档。负责摆渡的神官通过探查灵魂能读到灵魂的故事,不管是凡人的,动物的还是植物的,所有灵魂的生前信息都是由他们处理归档。
审判,每一个灵魂被摆渡官带来后都要接受一次审判,如果生前做的坏事多,投胎就会受到影响,或者被贬到别的投胎道,或者拿到的投胎号非常靠后,或者会遭受一些惩罚,反正根据生前做过的坏事程度不同,处理方法就不一样,如果生前做的好事多,投胎时就有优待,或者可以选择投胎道,或者能提前投胎,或者获得灵魂滋养的奖励,总之好的好事越多奖励就多。审判虽然是由阎王亲自负责,但审判所需资料,审判后的后续处理,都是由审判官来负责的。
灵魂管理,审判后的灵魂都会交由灵魂管理官统一管理,他们会根据审判结果把灵魂分成若干批,在审判后到投胎前这段时间,所有灵魂都是由灵魂管理官管理的。这看起来好像就是个仓库管理员的工作,但大家应该知道,没有监督者的仓库管理员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宝库,里面的操作空间可是非常大的。
投胎,只要上生星君的生死簿和土地公公那边有了新生命的出现,他们就能收到投胎名额,负责投胎的神官就会根据投胎顺序让灵魂投胎到这些新生命体里。但实际上有多少个投胎名额只有负责投胎的神官知道,灵魂管理官是不知道的,他们一次要带去多少灵魂基本就是他们说了算,想要动手脚真的非常简单。
所以这整个工作流程中,好像每一个流程都可以做手脚。比如说勾魂之后不把魂魄交给摆渡官,接着在摆渡登记时做些手脚,最后跳过中间所有环节,直接把灵魂送去投胎。比如说摆渡官在信息登记后不给灵魂清除记忆,直接让灵魂带着记忆投胎。比如审判官随意审判随意判定投胎顺序,让某些特定的灵魂总能在适当时机投胎。比如灵魂管理官随意抽调灵魂,不管审判结果如何,反正到了时机就让那些灵魂投胎。当然了,操作空间最大的还是负责投胎的神官,他们是最后接触灵魂的神仙,想要怎么作弊都很难发现。
然而玄墨却有不同见解:“依我之见,负责投胎的神官是最容易做手脚的,所以他们嫌疑最大,同时也是嫌疑最少,反而是灵魂管理官,可以做手脚的空间更大。至于勾魂官、摆渡官和协助审判的神官,他们当然都有做手脚的空间,但不如后面两位方便。”
阎王凝眉细问:“你觉得灵魂管理和投胎这两个流程问题更大?你说的嫌疑最大也是嫌疑最少是什么意思?”
玄墨回道:“按您介绍的整个工作流程来看,摆渡和审判两个环节出问题的几率最少,一来您是整理记录上的数据才发现问题,至少证明摆渡官没有在记录上做手脚,而审判也只是做协助工作,权力不大,可操作的空间不多,二来他们在自己负责的环节上做手脚没有太大意义,最后还是跳不过投胎这一环节。
如果他们有问题,那要么就是有办法避过负责投胎的神官让灵魂投胎,要么就是他们跟负责投胎的神官有勾结。可若负责投胎的神官有问题,他们又哪里需要前面环节的神官配合呢?所以他们的嫌疑是最小的。
其次就是勾魂官,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在勾魂时没发现那些生命体有可疑,但如果之后要动手脚,同样会遇到刚刚说的情况。而灵魂管理官是最有嫌疑的,他们能操作的空间非常大,可以无视之前所有的环节,对灵魂的控制时间最长,灵魂多了还是少了不会有第三者知道,是最方便作案的。
刚才说负责投胎的神官嫌疑最大,自然是从正常逻辑而言,他们最方便动手,但说他们嫌疑最小,同样是因为太理所当然,凶手不可能让处于一个最具有嫌疑的位置。”
难得玄墨会说那么多话,银雪和阎王都听得非常认真,这么一通分析下来,确实后两个流程的神官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
银雪边听边点头:“我也觉得灵魂管理官出问题的概率比较大,但负责投胎的神官也肯定有问题,我不认为这件事是单一环节的神官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叛徒肯定有联手,要不然不会这么久都没有暴露出来。
勾魂使者为什么没有发现那具肉身有问题?摆渡官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些灵魂已经好十几辈子都不多不少刚好活了20年?他们都有可能是帮凶,哪怕不是帮凶,工作肯定都是得过且过没有认真负责的。或许叛徒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事情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阎王的表情越发地凝重起来:“所以你觉得灵魂管理官和投胎管理官都有问题?”
银雪比较肯定地回道:“大概率吧,他们配合起来肯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有勾魂使者也需要好好调查一下,至于其他的,应该可以放在下一步调查。”
话音才刚落,玄墨就马上表示了认同:“我觉得银雪说的对,这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没有配合的话肯定早就暴露。”拍完银雪马屁,他便继续提出新的疑问。“而且那些生命体也很奇怪,他们是怎么出现的,地府的神官又为何会知道他们出现,为什么这些生命只能维持20年,让这些灵魂反复投胎到这些生命体内的意义是什么,摆渡官登记的信息是否有误,这些都需要调查清楚。”
阎王狠狠地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可不简单啊!